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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旧梦|一个人的废墟

一个人的废墟

——谨以此文献给曾经温暖过我少年岁月的四合院

最近天天呆在老家,每每打开窗帘,第一个映入我眼眸的就是那片废墟了。


它与我的距离不过十几步。偶尔空闲时候,我总爱到那个地方走走。
看看那灰色斑驳的老墙,摸摸那曾经被我们一次次当凳子坐的大圆石,耳畔不时传来几声鸟鸣,不知是否也是昔日的鸟雀,到此怀旧凭吊?


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在这里恣意生长,它们不用害怕哪个勤劳的农人到此消灭它们,所以它们是最幸福的,不像田地里的野草总活得有些窝囊与卑微,它们个个扬着骄傲的头颅,率性表达着它们生的快意。

谁能关注一片荒地,谁能关心一片废墟。
而我对它总是有些牵念。
我知道,不是为了这满眼的野草,也不是为了它有些长长的房基还有几分古风,而是我熟悉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一些人们,他们的各色人生故事时不时地在我的脑海里呈现,似乎在暗示我应该为他们记录一些什么。雁过留声,人过也留点名啊。
陋笔难辞深情,我于是当仁不让了。


在我记事时候开始,这里就是一个四合院,居住着四户人家,不过比我年长的小表姐说,这里最早除了东角一间是瓦房,其他都是茅草屋。后来,其他三户人家相继盖了平房,这与我记忆中的模样一致。
四户人家分别是东头的康叔叔家,娘娘宫伯母家,南面两家是我的大舅舅小舅舅家(我母亲独女,我没有嫡亲舅舅,应该算是表舅舅了。)
别看现在一片荒凉,当年它还是属于生猛热闹的一个所在呢。
每个夏天的傍晚,这里都是人声鼎沸,那些用来熏蚊子的艾草啊,熏香可飘半个村庄呢。


想当初,我的小舅舅是大队长,算是一个村庄里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威存在,况且小舅舅这个大队长行事如黑旋风,能说更能做,最艰难的活计只要他在场,就会势如破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下田割稻的日子,只要小舅舅在场,任何人都休想偷懒,一部打稻机,他踩得呼呼响,仿佛就牢牢跟在身后,让你直腰的时间都没有,而他有一双大眼睛,四面逡巡,遇到耍花腔的,他的眼睛可以喷火,足以把你的懒筋焚毁。
不过,因为他从来都以身作则,大家对这个大队长只有敬畏,没有微词!打铁需得自身硬,就是这个道理了。


而这个院子里,不仅有大队长,还有评分员,因为大队会计的评分员小舅子就是住在此地的康叔,所以,他也经常在此做账。所以,把这个所在说成是村庄的政治文化中心也不为过。因为当年书记非常看重大队长,书记是下张人,与上港有点小距离,况且书记家里是茅草房,这样一来,大队里主要大事也就放在这个四合院里商议解决,大队里的谷种也是放在这个院子里保管的。在那个以粮为纲,肚子饥荒的年代,这样的信任也只有此地可有呢。


而我的老家那时还在徐家庵呢(就是现在村礼堂所在),不过母亲也会时常带我们兄弟姐妹们到此或帮忙干活,或串门走亲戚。听小舅妈
说,我家大哥少时,一到她家,就要锅里发出油炸的声音,如果没有,他坚决不让母亲的屁股入凳,在母亲怀里扭成一段活动的麻花,小舅妈的鸡蛋炒饭自然就在所难免的了。而母亲是一个极其识相的女人,一生不肯麻烦别人,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她总是自己来去,而据小表姐说,还不太会走周全的我,却是他们家的常客,不过,小表姐曾经描述我:你就睡在一个旧谷筐里,白白胖胖,安安静静,一双小脚丫挑在箩筐外,整天笑眯眯,或者啃啃自己的胖手指。如此说起来,年少的我还是非常能够配合母亲的忙碌,这与日后我的桀骜不驯有点距离了。

至于母亲常到这里一则是要帮帮两个舅舅家的各种活计,譬如晒谷子,扬麦子等事,又或者母亲自己家有事需要让两个舅妈看管下她的孩儿,母亲做事快脚快手,一人顶三,而我的两个舅妈就没有那么利索了。小舅妈单薄,大舅妈似乎包过小脚,所以很多事也需要我的风风火火的母亲添把手。

如今大舅妈早早作古,母亲也在六年前永别世界,87岁的小舅妈还健在,说起母亲竟然先她而逝不禁对于人的寿命长短感慨万千。
是啊,谁能知道单薄的小舅妈可以活过健硕的母亲,活过老虎一样的丈夫呢。


小舅舅辞世时还只有七十六岁,辛苦一辈子的他在晚年既享受了老妻对他的万般体贴与照顾,也享受了儿女对他的孝顺。只是小舅舅得恶病,在可以尽情享受的时候,却撒手西去,三表弟每每说起,总是涕泗交加,他的成功之路走得艰难而跌宕,其间都是小舅舅在苦苦支撑,如今日子好转,为父的却永远离子女而去了。子欲待而亲不在的遗憾又何尝是我的表弟们呢。想起我自己的父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们来人世间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付出一切!而他们留给子女的是永远的痛与念。


与小舅舅的杀伐干练不同,大舅舅典型的懦弱型人格,在我有记忆起,大舅舅就是个干巴巴的老头,成天佝偻着背,似乎后背背了个不能卸任的小锅,说话也结巴,他却是长年落海,还是一个船老大呢,我总很难把船老大的威风与他的干瘦形象联系起来。大舅妈却是一个很标致的女子,记得她有一双幽深如大海的眼睛,端庄严肃,不苟言笑,她嫁给大舅舅是二婚,她的前夫留给她一个孩子后走了,乡村守寡何其艰难,大舅妈于是就成了大舅舅的老婆,而大舅妈的那个孩子也会常来此地,他也有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两个舅舅与小舅妈对他就如自家娃儿,多年后,大家都有往来,他随大表姐小表姐的称呼,称呼小舅舅为叔叔,小舅妈为婶娘,关系非常和美,记得他的名字叫宇文,我们都随表姐称呼:宇文哥哥,他是九江人,如今也走了。


我有点怕小舅舅,他做事原则性非常强,不会因为你与他沾亲带故而稍有宽和,我记得自己曾经辛辛苦苦种下的田,因为秧苗太过稀疏而又部分漂浮在水面上,被要求以牛耕掉重种,那一年我十八,是一个大学生了,因为暑假想挣工分,所以学大人样,为一块田插秧,结果是出了力,没得工分,还挨了骂,那双瞪起来的眼睛现在想起来也充满威力呢。


大舅舅则不同,他平常飘在海上,落海回家了,喜欢网虾。就是用一种蚊帐布,或者是蒸馒头用的纱布之类,剪成四方形,在每个边上吊一根竹竿,再在四个交叉的竹竿上缚一根长竹棒。四角中间放那种经过油炒的麦子之类的粮食,作为饵,然后让这一顶顶四角帐子进入水中,长竹棒就放在水边,一个人可以管十来个甚至二十来个这样的四角网,人就坐在岸边,大舅舅喜欢吸烟,待一支烟吸完,他就慢悠悠起网,而网上早就有活奔乱跳的河虾了。


长亭港,山后深塘都是大舅舅的根据地。少年的我应该是被深深吸引了,竟然背着母亲偷偷剪掉母亲的布帐,在大舅舅的帮助下,制成了四顶四角网,有时候跟大舅舅一起,如果大舅舅不在,我就一人悄悄到河边网虾。虽然没有大舅舅的满载而归,而网一碗两碗还是有的。

不过,母亲似乎不买账,毕竟代价太大,一顶帐子呢,而那顶帐子还是母亲亲自制作的夏布,单单功时就用了几个月呢。
而那个时候,我家弄点塘鲜根本不需要我这种小孩出马,咱爹咱姐都是抓鱼高手,母亲自己也会钓鱼呢,而且那个时候大队落船人捕获的各种海鲜,琳琅满目,黄鱼,米鱼,比目鱼,乌贼,白蟹,海虾应有尽有,谁又会在乎一个孩子网来的几只小虾呢?


在我挨骂自然在所难免,可令我不安的是大舅舅也难免遭到大舅妈的奚落了。说:人家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大舅舅这才知道我剪掉的是一顶在用的蚊帐呢。

而在我自身。骂的感觉早就烟消云散了,只是静静守候在河边的兴奋之情透过岁月长河至今还在暖着我渐渐老去的身心。只是现在再无缘网虾了,连鱼儿也很少再上钓者的钩了,河港的名称还依旧,而河港的内容早不是当年了。

住在四合院最东首的是康叔,长脸,瘦高个,文文气气,话不多,读过几年书,算是农村中的知识分子,他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丁,姐妹有几个,除了嫁给本村会计的那个姐姐,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康叔的母亲在我印象中就是一个老太婆了,常年穿着黑灰两种大襟布衫,似乎不会说话,天天坐在门口的一个方块石板上,手里拿着一根拐杖,目光总是平视的样子,可又总觉得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她的眼,很有点佛学意义上的不悲不喜。
而康叔的父亲,在我能记忆的时候,他已经离世了,所以基本没有啥印象。

康叔是个远近闻名的孝子,某一年,村里传言闹地震,在某个夜间,有些村民似乎发觉家里的一些器具,如碗筷之类,竟然有被震动的声音发出,于是纷纷从家里跑出来,而跑在最前面的乃是背着老娘的康叔叔,那时候也没有普及什么逃地震的知识,总觉得拼命往外跑就能躲避地震了,概念里,跑得越离家远,就越安全。那一夜,康叔背着娘亲,从村庄一直跑到长街,有十里呢。
因为四合院就在我家的前方,胆小的我也跟着康叔跑,所以,对这次逃地震印象深刻。

康叔后来娶亲,对于新娘子的概念,于我是从康叔媳妇处获得,她启蒙了我对于女性美的一些认知。


康叔爱人嫁给康叔的时候,还只有十九岁,人不高,圆圆脸,身材中等,略显胖,是那种珠圆玉润的丰满,整张脸就像一轮圆圆的满月,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两弯眉,细细长长,柔柔绵绵,让人想到远山如黛。这样好看的眉在我少年的心中简直是漂亮的极致了。后来知道,在农村,姑娘出嫁是要经过“开面”仪式,而修眉也是“开面”的一道工序,弯弯的眉毛原来是“开面”师的手艺,“开面”还包括洁颜,拔去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这就像现在的美容了。

一个姑娘家在最美的年龄里,又通过这些美丽的修饰,还在怀春的时光里得到爱的雨露滋润,自然也就美醉醉了。
乡村结婚,邻里乡亲的还有讨红鸡蛋的风俗,所以一个乡村女子别的嫁妆可以寒微,但红鸡蛋却必须带足,过去时代,几乎家家养鸡,而轮到有囡出嫁,那一家子几乎要把所有的鸡蛋积攒下来,以充实红鸡蛋的数量。


讨红鸡蛋的时间是从新郎新娘洞房以后的第二天开始,时间可以持续一星期,似乎只要有人到新房,新媳妇总是要分红鸡蛋的,而乡亲们总是要讨红鸡蛋的,小孩子更甚。我深深记得,从康婶婶这里我讨得了人生第一个红鸡蛋,以后我不知有无讨过,总之记忆模糊。

说了康叔家,我就得说说住在康叔隔壁的又一个大家庭。


这个大家庭的女主我称呼她为娘娘宫伯母。过去人小辈称呼女性长辈,如果不是沾亲带故的,一般而言,与自己母亲年龄不相上下的,在称婶与伯母之前带上这个长辈的娘家地。
记忆中,娘娘宫伯母人中等身材,常年穿一件蓝色大襟布衫,头发总是与脖子的长短相合,左边夹一个黑色发夹,遇到人总是她先招呼对方,小孩子也可以享受这等待遇。


她的脸总是万里无云的样子,明朗而晴好。
她与母亲彼此以儿女名字称呼。我母亲称他为振姆妈,她称母亲田姆妈。振是娘娘宫伯母的长子,田是我母亲的长子。
母亲是那种使命感十分强的女子,巴不得一天可以有几天的工作效率,颇有只争朝夕之风。所以她一般不串门,而娘娘宫伯母似乎没那么忙碌,爱与我母亲聊天,不过她也知道母亲的时间是金丝毛,她总是选择母亲锅灶下烧饭的时候,搬来小凳子,坐在母亲身边,锅灶里的柴火红红的,她们的脸也被照得忽明忽暗,这就是娘娘宫伯母与母亲拉家常的常态。


娘娘宫伯母的信息总是特别灵通,东家西家于她都可以知数家珍,似乎,这些话题都是秘密,所以她总是对着我母亲的耳畔讲述,完了,她却不会强调这些言语内容的私密性。她了解母亲的特点:从不多事,从不传言,母亲对于任何有涉别人家隐私的事情,都会一概压在肚子里,让人想到成语海枯石烂,不对,应该比石枯海烂还要保险。
娘娘宫伯母的丈夫常年下海,下海工分多,而娘娘宫伯母家虽也有三子一女,而这些子女除了最年少的一个在读书,其他早早务农,所以娘娘宫伯母一般不到田洋里做农活;而我们家,母亲有三女二儿子,除了大姐放牛贴补家用外,其他都是背着书包上学堂。父亲不会落海,工分挣不过他们家的男主人。

母亲自然风里来雨里去的要拼工分。

不过,两个家庭挣工分的实力明显悬殊。

娘娘宫伯母与母亲最大的相似处,就是节约理念高度一致,挣家私意识难分伯仲。
在娘娘宫伯母家,一只砂锅总是常年在锅灶下的柴火堆里立着。所谓砂锅粥美味的,都是没有经历过挨饿日子的人,其实,那时候如此常年晚餐都是“粥司令”上场,对于饥肠咕噜的孩子们来说,是备受煎熬的。像我大哥与大姐,即使如今都已经过了古稀与甲子,可还依然排斥吃粥。
就算是早上,他们也要烧硬米饭吃,说是喝粥喝怕了。大哥大姐拥有的心里他们一样感同身受。
因为这份勤俭,又加上一个大家子有四个劳力呢,娘娘宫伯母家率先从四合院里搬出来,另造了五间瓦房,那在当时的农村着实很是风光体面的了。


因为有这样的好条件,大儿子娶亲简直就手到擒来的事了。宫伯母于是在自己的娘家——娘娘宫娶了一房媳妇。媳妇身材高挑,五官周正,按照伯母自己的话说:前有前影,后有后样。
在那个吃饱饭困难,住房茅草屋是普遍现象的时候,伯母家自然走进了村庄的富户之列。
伯母的家庭崛起,让我的母亲很是折服。因为娘娘宫伯母嫁过来的时候,这户人家连中等生活水平都不曾达到,是娘娘宫伯母的苦心经营,才有这个家的蒸蒸日上。
娘娘宫伯母的创业史,让我的母亲不胜感慨:吃不穷,着不穷,换算不着一世穷。因为在当时的村庄里,劳力胜过娘娘宫伯母家的还是非常多,可是能像娘娘宫伯母这样有持家本领的却是凤毛麟角。


而我的母亲就属于那种凤毛麟角。哥哥至今还在感叹:咱母亲当年在此地建造一个六间面的房子,那时落后乡村的一次万里长城啊。(母亲的“万里长城”我在《斯人远去,家园梦远》一文中已详细记录,在此不再赘述)


娘娘宫伯母家搬迁出去后,这里又迎来了第五户人家——圈伯伯一家子。
圈伯伯也瘦瘦的,嘴巴上有一个小缺口(用现在话说是是属于先天兔唇),爱喝点小酒,整日里一张长长的脸总是红扑扑的,但因为总是一脸严肃,让人看到他时候心里难免有点紧张。而他的妻子却与他完全相反,她的个头不高,一张脸犹如浑圆的地球仪,整天笑眯眯,我们叫她苗岙塘伯母。


她会剃头,只是没有开店,为村里的人剃头似乎不怎么收现钱,偶尔出村剃头,就有点小收入了,她与娘娘宫伯母的挣家私理念不同,有进账的时候,就会烧点好吃的,虽然是经常借米下锅,但烧起来的饭却是香喷喷,白花花,让人闻香而垂涎。一手烧鸡的手艺那更叫绝。具体的操作我不太知道,具体的味道我也不得而知,而声名却很是在外。多年后,各家条件都有所改善,而粮食也从欠缺到富足。我于是有有机会品尝了母亲从她这里学成手艺做成的红烧鸡,那个味道成了母亲留给儿女的一道难得的美味,而听有幸品味过苗岙塘伯母家的烧鸡味道的大姐说,母亲的烧鸡水平与她的师傅还是相差甚远。


嗨,可惜老人早已作古,老人的烧鸡也成为了人间绝响,想要品尝也无可能了。
看来,圈伯伯有这样的一个妻子,儿女们有这样的一个妈妈,应该是很幸福的了。事实上,幸福并没有像美味一样眷顾这个家。

首先圈伯伯是反革命,这个身份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以前,那就是一个家庭的符咒。谁要贴上这样的家庭成分标签,谁就得在那个唯成分论年代里倒霉。

那个时候运动多,只要有什么运动,圈伯伯就会被人批斗,而他的子女也就会被钉上耻辱柱。时时处处遭人欺凌。 
圈伯伯家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菜凤因为与大姐关系亲密,所以对她的了解也就多一些。


记忆中的菜凤姐,有两根大辫子,不是拖在身后,而是在头顶上盘起一个大圆圈。她的长相随父亲,长瘦脸,言语极其节约,眼睛总是下视。可是干活却是一顶一的好,听大姐说,当时生产队里几个风头很健的小伙子,想压压菜凤姐,在一次种田时,一定让菜凤姐“撩大”(乡村里种田里的一种活计,这种活计就是让人在一片汪洋一样的田里,让一个人先下田栽种秧苗,而别人将以她的种植为目标,这可是非常高难的技术,不仅要有速度,还要有对整个田地方位大小的规划安排,而菜凤姐不愧高手,尽管三个大小伙子对她围堵追截,而菜凤姐却从容不迫,一块大田就这样在无意之间成了她闪亮登场的舞台,不过她本无意争霸,只是被动接受挑战而已,所以自始至终,她基本面无表情,不惊不咋,种好了田,上岸,洗脚,穿鞋,回家,似乎别人的叫好与她毫无关系)


她是圈伯家的长女,不仅在队里挣工分是一流的高手,就算是上山落海这些不应该是女孩子的生活范畴,她却一样不拉下。而一手女工更是让很多姑娘羡慕不已。
碍于她的身份,村里的姑娘小伙子都不与她靠近,她也自觉地不去惹人麻烦
只是,大姐不同。一则母亲从来都是慈悲心肠,别人家的不得志总会让她感同身受,所以对圈伯伯一家子都是客客气气,而乖巧干练的菜凤姐姐更让母亲称赞不已。

菜凤姐姐比大姐也只大了两三岁,而咱大姐自小被人称为“九斤姑娘”,属于早慧型女子,加上两家住得近,大姐又向往菜风姐姐的各种女工,所以两个姑娘家就成了闺蜜。
她们一起绣花,织毛衣,做布鞋、、、、、一起上山打柴,下河捉鱼,分享小姑娘家的各种小秘密。


菜凤姐姐出嫁时候,姐还作为伴娘,陪着她到夫家呢。
可是,菜凤姐姐的命数就是不够好,重男轻女的父亲对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而在父亲面前怯弱的母亲也不太会安慰她,妹妹与弟弟与她有点年龄差,不过即使不是年龄差,他们的心智也无法赶上这个聪慧的大姐,自然安慰不了她,菜凤姐无疑是孤独的,她总是会在大姐面前默默流泪,而大姐总是轻声细语地宽慰她的心,所以她对大姐总是十分倚重。
好在菜凤姐姐的夫家条件还算殷实,咱姐说:菜凤姐姐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出头了。可是好景不长,原因是爱娘家至深的菜凤姐总是在回娘家时用各种方式捎东西,夫家人发现后,颇有微词,于是两口子就常出现口角,以致发展到肢体冲突,当然受伤的可能是菜凤姐,外伤可治,内伤难愈啊。
有了两个孩子以后的菜凤姐,不堪生活之伤,出走上海。


两年后,从上海回来,菜凤姐姐明显白皙了,烫起了卷发的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好看与洋气,一双高跟鞋敲击在乡村的石子路上,别有风味。引得很多人在背后嘁嘁喳喳。

对于别人的议论,她很淡然,只是告诉大姐,她是在上海做保姆,主家对她很不错,想要一直雇佣她,可是她总是想家,想孩子,还是选择回来。
可回来没多少时间,菜凤姐姐就喝农药自尽了。具体的原因不得而知。总之,人间的日子一地鸡毛,让她彻底绝望了吧。死的时候不到四十,父母兄弟健在,丈夫还壮年,儿子年幼,而她无视这一切,毅然决然地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大姐在过了好多年后叹息:如果当时不从上海回来,她的命不会这样早就结束,以她的本事,她是可以留在上海打天下的啊。可惜斯人已去,往事难续了。愿在天堂安好!

四合院人家最早搬迁的是娘娘宫伯母一家子,大舅舅与大舅妈亡故后不久,小表姐与她的倒插门夫君也随之搬出,没过几年,小舅舅一家也离开这里,随后搬迁出来的是康叔叔一家子,圈伯伯的儿子后来又买了小表姐的房子,住了几年后也从这里逃离。这样四合院就开始了它自生自灭的过程。到今天就完全成了一片废墟了。


而每个清晨与午后,它的生了青苔与壁虎的断壁残垣,它的挂了绿植的门窗都会与我对视,仿佛故人相对,默默无言里,自有一份读懂彼此的默契。
如果它们会说话,是否会招呼一声我:嗨,当年的女孩,你可好啊?
那我怎么回应呢?

编辑:徐多素

图片:杨柳岸

视频号《素眼看长街》

主编微信:159903239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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