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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作家||【外婆】◆熊志华

作者简介

熊志华,新余市作协会员,戏曲协会会员,江西散曲社社员。作品发表于《新余日报》《新余文学》《仰天岗》《仙女湖》《江西工人报》《江西散曲专刊》《军旅情》《中国新诗百年》《中国当代散曲》《扎鲁特文学》《长江诗歌报》《中国诗歌报》等多家报刊。散文入选《芙蓉国文滙》。诗歌入选《新诗百年》。征文获奖数次。诗观:用诗抒表现实生活。

外 婆【原创】

进入初夏,地表逐渐升温。田间地头的一年蓬(植物名)随处可见。

一年蓬并不好看,花瓣薄瘦呈舌状,黄颜色的花蕊上儒动着不知名的虫子。花体约小拇指大小,属菊科植物。它的繁殖力适应性极强,干燥贫瘠的土壤中都能生长。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千层塔。

大风拂地而过,成片的一年蓬立在野地姿意摇摆。黑色的,白色的蝴蝶在风中时飞时落。熟悉的情景和四十多年前在乡下看到的无任何区别,一个身影仿佛正颤颤巍巍向我走来,她就是我的外婆,在地下安息近三十年的外婆。

一、艰辛岁月

外婆在生下两个女儿后,她的丈夫撒手人寰离世而去。母亲当年才两岁。三个女人怎么过呀?

为了让孩子们活下去,外婆只能改嫁另一男人。本想期盼着有好一点的生活,哪知那个男人整天的谩骂殴打,这日子没法活呀!外婆带着两个女儿远离他乡去了另一个僻壤乡下和她生命中第三个男人成了家。

这个男人对外婆关心体贴。虽清苦的生活,两个女儿也慢慢拉扯大。外婆又给这个男人生下一男二女。特殊的家庭,特殊的时代背景,过着朝不饱夕的日子。

母亲读了两年书便辍学在家打猪草,下地干活,上山砍柴,干男人干得活。外婆心里苦,她知道母亲懂事,晓得家里没钱。又过了几年,大女儿稍大些便早早的嫁人。听母亲说手底下的舅舅和俩姨妈也只读了初中。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只告诉我外婆结过两次婚。隐去一段婚史,我想那是在母亲和外婆心里最晦暗,最痛苦的日子吧。我理解母亲的疼。外婆的这段婚史我是从父亲写得自传里看到的。

1966年,母亲从乡下招工离开了乡下。外婆一家人仍然过着清薄的日子。也正是这一年,外婆的一只眼睛瞎了。

太阳毒辣辣的,外婆在田里忙着收割。一粒谷子射进她的眼内,她没在意。只是觉得眼睛痒,以为小虫子在捣乱,不停用手揉擦。到了晚上,眼珠子彤红。外婆也只是拿毛巾敷了敷。几天后眼睛红肿,急忙赶往几十里外的县城。医生说要花费些钱,必须住院,打针吃药。外婆拔腿就走,她知道家里拿不出这些钱,一家子人还要生活啊!就这样,她的一只眼睛失明了。一遇刮风天气和情绪不稳定就掉泪。

我对外公没有影响。母亲说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离世了。平日里听母亲讲她继父的事,才知道一些。

母亲怀着我的时候,特想吃酒酿。(糯米发醇刚出的酒)那个年代不通车,外公听说后从乡下步行几十里送来。每次说到这件事,母亲都热泪盈眶。她没有想到继父会对她这么好,她没有想到继父此行竟然是最后一别。母亲说外公有一次上集市卖菜,对方少付了五分钱,双方发生争执而打了起来。那个年代,五分钱可以买不少东西。钱拿回来了,几天后,外公就死了。

有人说外婆八字太硬。打那后,外婆几十年里再也未嫁人。

二、打拼生活

因家中兄弟多,再加上弟弟又出生了,父母又要上夜班。正在犯愁,外婆托来口信,叫父母把我放在乡下由她来带。于是,我和外婆在一起生活了四年,那年父母送我去乡下的时候,我刚满四岁。

过去农村的宅子都是木屋结构。围成一个很大的四合院,院里都住着同一姓氏的人,有几十户人家。南北屋子上下正中央有两间很大的厅,是院内大家共用的,专门用来办红白喜事和开会用。院子中央种着几棵桃树。树下放着石碾子和杵臼,它们都是石头制成的。石碾子可以把许多豆类和各种谷物磨成粉,做出美味的食物。杵臼,也叫石捣臼。就是在一块大石头上,人们用锤子和凿子,经过千百万次地锤打和刨凿,在石头上凿出一个底小口大,圆鼓弧形状的坑。然后将蒸熟的糯米倒入臼内,由几个有力气的小伙子,拿着用茶树做的,碗口粗细的舂头,在有节奏地“嘿嚯”声中,黏黏糊糊,香喷喷的糯米饭团就捣成了。伴着香呼呼的热气,院子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吃上一两口。不过这些让孩子们望眼欲穿的景象,只有每逢过年才出现一次。

外婆家的屋子是直通的,从所谓客厅穿过两间卧室便到了厨房。地面还是始初的泥巴,已让人踩的梆硬。隆起的土疙瘩黝黑发亮。厨房下半截是石头砌成,估计是担心着火吧。每天一大早,外婆拿着一根空心竹筒腮帮子时鼓时息使劲往柴灶里吹气,不一会儿,火苗噼里啪啦燃烧着。烟呛得她的那只盲眼可劲地流泪。洗刷完大铁锅,放一小把米,舀一大瓢水,待稀粥快熟扔些菜叶儿,算是早餐了。舅舅狼吞虎咽喝下两大碗,嘴角用烂衣袖一抹,出门挣工分去了。小姨妈只喝了点,便出门上学。我吃不下这种清汤寡水的稀饭,绉着眉头。外婆看出我的心思。从碗橱里端出一个小碗。

"外婆,哪来的鱼呀?"我惊喜地问道。

"我在小河里捉的。华儿,快吃吧。"外婆摸着我的头又说:"呆会儿去园子里摘些菜,还要拔些猪草喂猪。"

园子里的菜长势很好。外婆摘了些豆角,青椒和几个西红柿。从兜里掏出块手绢把一个西红柿擦干净递给我。

"吃吧。"她笑眯眯看着我。

"好甜啊!外婆。"我看见外婆的那只盲眼在掉泪。

回去路上,我看见地里长着高约半米左右的草,上边开着白花。

"这是什么呀?真难看。"

"华儿,这叫一年蓬。模样难看,用处大着咧。"

我没有理会外婆说的话,嘟噜着嘴说:"反正好难看。"

中午,小姨妈先回到家。饭菜已弄好。外婆早已把圈里的猪喂好。

"妈,我饿了。"小姨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饭桌上的菜。

"等你哥一起吃。"外婆怒斥,用筷子打了一下小姨妈的手。

小姨妈泪珠子巴嗒巴嗒往下掉。没有吭声,径直去了外面。舅舅满头大汗,一脸灰土从外边进来。用瓢在木桶里舀了水咕噜咕噜大囗喝着,满脸兴奋地说:"妈,今天我砸了不少的石头,估摸着挣的工分比昨天多。"

"累着了吧,快吃饭吧。"外婆声音有些哽咽。

"妹妹呢?"舅舅问了一句。

"在屋外生我气呢,快去喊她回来。"

饭桌上,舅舅拿着筷子,手不停地抖。外婆掰开他的手,掌心里都是血茧子。

"孩呀,娘对不住你呀!"外婆的泪水往外冒。

"妈,我不读书了,也去挣工分养家。"小姨妈抱着外婆哭喊。三个人哭成一团。

夜里,外婆收拾好里里外外的杂活,安顿好大家后,在煤油灯下缝制舅舅破旧的衣服。我睡在黑不溜秋的麻纹帐里看见她在偷偷抹泪。

"外婆,我睡不着。"

听见我说话,外婆放下手中针线,哄我睡觉。

看见天上的星星眨眼睛,好奇地问:"外婆,天上的星星为啥会闭眼睛。"

"星星也会泛困打盹呀,也要睡觉啊!"

外婆枯瘦的手轻拍着我的胸脯,这一夜,我睡的特香。

天蒙蒙亮,外婆和往常一样忙碌着。做好早饭,冲我喊:"华儿,到阁楼上去叫舅舅起床吃饭。"所谓的阁楼就是铺着木板的贮藏农作物用的。爬上阁楼一看,"这么黑呀。"我慌张地喊:"舅舅,吃早饭了。"没听见答应。忽然从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里边舅舅站了起来,吓得我直哭。

中午,自个觉得肚子疼。上了好几趟茅厕。外婆煎了一些水端给我说:"华儿,吃吧。你闹肚子。"水的味道清苦,难以吞咽。

"外婆,这是什么呀?好难喝?"

"这就是你嘴里念叨说难看的一年蓬啊,喝了它,肚子一准会好。"最终,我还是绉着眉头把它喝掉。

说也奇怪,几天下来不闹肚子了。才知道一年蓬可以入药。

三、稍有起色

又过了些年,村里陆续盖了砖屋,舅舅也盖起了红砖瓦房的新平房。有人牵线搭桥给他物色了一个媳妇。舅妈家中姊妹也很多,是几十里地外的一个农村过来的。这也算是门当户对吧。舅妈也勤快,经常在村里附近找些零散活干贴补家用。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家里开销也大了。生活的担子又一次压在舅舅身上。

舅舅是个精明的人。他发现每年庄稼遭旱时,村里人只能眼巴巴得盼天下雨。村里的大大小小的河流沟渠里的水白白地流走。他买来柴油发电机,购置一台水泵装上软管,往沟里一放,水一抽,就解决了稻田灌溉问题。按小时收费。家里的日子稍有好转,有人也学着他购买设备,竞争的人多了,钱自然不好挣。他又四处借钱购买一辆手扶拖拉机搞运输。在周边村落里拉砖拖沙运木头。改革中期,大家的思维都变了。变得进步了,都卯足劲想办法让家富裕。舅舅干啥事总是先人一步。村里的人有啥事都愿意去找他合计商量。他都乐意帮衬出主意。在村里很有威望。他已有俩个孩子了。

村里有一条溪流,为了灌溉,乡里组织村民在溪水源头筑了一个小水坝。遇上干旱之年可以用抽水机把坝上的水打到庄稼地里。孩子们也乐坏了。一到夏天,就跑到坝上游泳洗澡。

那天,外婆正在家中忙活。舅舅在外边跑运输。舅妈也在村里做散活。

"奶奶,我带弟弟去外边玩。"

“别走远了,不许去坝上玩。你们不会水。”

外婆嘱咐了一句。

哥俩不知不觉来到小溪。许多男孩光着屁股在坝上蹦跳。溅起的水花,开心地笑声,哥俩不由自主地上了坝。

"哥,我想下水玩。"

“不许去,咱俩不会水。”

许多淘气的孩子搬来许多干稻秆撒在水面上,然后睡在上面。

"哥,你看,他们有些人也不会水。"话说完,弟弟也学着他们的样,搬了许多的干稻秆撒在河边上。小心地躺在上面。

“快上来,快上来呀!”哥哥非常着急。

"哥,没事的。要不你也上来。"

稻秆慢慢向河心飘浮,稻秆慢慢浸湿下沉。

“救命啊,快救我。”弟弟在水里挣扎。

坝上都是些十来岁的孩子,都惊慌地爬上坝,不知如何是好。都在坝上拼命喊救人。

弟弟身体沉了下去,头沉了下去,一双小手沉了下去。哥哥目睹这一切,心沉了下去。

舅舅的小儿子意外离开人世,犹如晴天霹雳。很长一段时间,家中没有笑声,沉默寡言,死气沉沉。外婆躲在屋里责备自己。舅舅的大儿子很少出去玩耍,闷在家里看书。这件事让舅妈和外婆之间的关系有了一道很深地裂痕。冷战,埋怨,奚落,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舅舅干的。外婆心里压着巨石,她透不过气。牙掉光,发全白,神暗淡,行无力。

五、悄然离去

八十年代末,我技校刚毕业。一年蓬正值盛开。父母心急如焚赶往乡下。我心里有种不详预感,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了。

母亲打电话,让我去趟外婆家。

离着外婆家还有一段距离,看见屋外站着许多人。赶到屋子里一看,我惊呆了。外婆躺在棺木里,身穿寿衣寿鞋,那只盲眼的眼角分别还有未干的泪水痕迹。舅舅,母亲,三个姨妈哭声一片,悲痛欲绝。周围的人都悲恸哀悼。前几天我还让母亲捎去我的助学金给她,外婆好好的,这是怎么啦?我扑通跪倒在地,泪水涟涟。

事后,母亲告诉我说,是因为外婆的小孙子意外溺水身亡,舅妈和外婆心里上有了隔阂,有一次吵嘴,外婆喝农药自杀。

一段时间里,我真恨舅妈。同时又可怜外婆。日子好些,外婆呀,你咋糊涂呢。为啥选择这条路。这么多苦难都熬过来了,你在我心里是坚强的女人。我一直困惑着,煎熬着,追思着。

现在,舅舅姨妈们都盖了三层楼的新房。都当了爷爷奶奶。生活富裕了。

前不久从父亲嘴里得知一个秘密,就连母亲都不知道。原来当年舅妈和外婆吵口时,舅妈一时心急说了句,那你就去死。外婆哭哭啼啼找到三女儿评理,谁知三女儿也随口说了同样一句话。亲骨肉这样说,外婆伤透了心,才选择决绝的极端方式离开大家。这个秘密至今已近七十的母亲还未知晓。我也打算把这个秘密深埋,不去破坏母亲姊妹间已修复好的情感。我想,外婆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木屋没了,桃树没了,石碾子杵臼都没了。外婆化作风走了,我一直在寻找夜幕下天空中那颗睡着了的星星。

根植齐鲁★情系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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