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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辞职的年轻人

对成熟的「打工人」来说,年底辞职不是一个好时机。拿不到年终奖,也很难快速找到下一份工作。可是偏偏有一些年轻人在这「不明智」的时机选择离职。他们究竟遭遇到什么样的困境?

年终奖可贵,自由价更高
@肖东贝 25岁,上海 
决定辞职的前一晚,我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女孩用抱怨的口气对我说,真想不到,你怎么能熬这么久,而且,你成为我已经很长时间了。
说完,她转身和两个朋友去喝酒吃饭,我独自走回一个暂且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小小一间屋子,家居陈设破旧。
醒来我想,这个女孩,其实就是另一个升级版的我。她在提示梦里的本我——你已经完成升级迭代,早该进入下一个人生阶段了。
想到这,我忽然眼泪就掉了,心酸,我活得多委屈,才忍不住在梦里埋怨自己呀。
过去两年,我像个卷王,在办公室通宵到第二天清早7点、回家睡俩小时起来接着肝的次数,怎么也有十几回。我时常想出门玩,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工作不得不在各种交通工具上掏出电脑。
我在高铁、飞机和出租车上掏过,酒吧里掏过,最离谱的一次,跟朋友在KTV,上一秒还在唱歌,下一秒就迅速移交麦克风,拿出电脑噼里啪啦打起了字。
2018年五一,我临时接到工作任务,因为出游在外地没带电脑,跑到网吧通宵完成了工作。
今年十一长假期间,我还在公交车上开了个半小时的电话会。其实那时,我已有辞职的念头,因为没觅到下一个心仪的去处,我迟迟没有提离职。
疫情看上去没完没了,很多我钟意的公司都因此倒闭,更加剧了我的不安全感。
我称得上是一个从小“卷”到大的孩子。学生时代的每个寒暑假,学校布置的作业,我基本会在一周内完成,接下来的悠长假期安排得满满当当,父母为我报了各类特长班和补习班,额外买了不少习题册。
工作之后,我也没拥有超过7天的假期,每次离职前就找好下家,从不断档。
因疫情,今年很多航司推出“随心飞”产品,我买了其中一种,不加班的时候,就飞到各个城市度周末。一次在杭州,朋友带我坐船游西湖。
我们带了瓶黄酒上船,几杯下肚,我不自主地吐槽起甲方。朋友伸手做出“嘘”的动作,阻止我讲下去,说:“别聊工作了,你看,那些鸟,都站在那呢。”
作者供图 | 坐船游西湖
西湖中央,很多水鸟站在湖中的立柱上,安静而美丽。我突然感到这些年自己活得像个机器,细想,也不觉得自己的忙碌创造了什么,反而被各种数据、deadline异化得无从察觉,想听到一个不包含计量单位的判断都很难,更别说关注生活本身。
25年,我像个自我抽动的陀螺,一直在奋力旋转,生怕一旦停下来,就会被行业抛弃。可就在那个时刻,我突然觉得好想停下来,做一个不事劳作,但快乐轻松的人。
我转头跟朋友说,“我决定了,明天回去就辞职。”
朋友劝我待到过年,拿到年终奖,找好下家再辞。可我等不了了,我觉得自己的时间更值钱。年终奖诚可贵,可自由价更高啊。
周一临下班,我跟老板敲定了离职的时间,就在2020年的最后一天。我想好了,下了班,就跟朋友到楠溪江边跨年。
我买了很多新衣服,包,还有好些小玩意儿,都是为跨年做准备。
以往跨年,我总发条朋友圈,“新的一年,做旧的自己”。这次不一样了。年是新的,我也是新的,以后,再没有什么能卷到我了。
 
坚守原则底线,我成为组长的眼中钉
@张阳,26岁,哈尔滨
年底辞职,因为我忍受不了职场冷暴力。
2018年,我入职了某大厂旗下一家互联网公司,职位是运营BD。公司做一款线上团购APP,我的工作就是与餐饮商户洽谈合作,并运营好餐饮商户在APP上建立的店面。
2019年,因为马云一句“996是年轻人的福报”,公司开始盲目追求996和KPI的完成率。员工承受不住KPI的压力,让亲朋好友帮自己刷单,在线上购买大量代金券,第二天再申请退款。
这样做,明摆着是在消耗商户的信任。我害怕招来不必要的投诉,坚持保持数据的真实性。没想到,因为我的坚持。
接下来两个月,我的KPI完成率变为公司里的倒数第一,直接影响到组长的工资。
组长找我谈话,亲自告诉我如何刷单,见我固执己见,便放弃和我沟通了。
此后,我成了负面典型,每次开会,都要遭到领导点名批评,刷单最厉害的人,却站在台上,洋洋得意分享着自己的“成功经验”。
那段时间,商户接连打电话向我们投诉,在APP上购买代金券的用户,使用率不到20%,商户怀疑我们数据造假。
我以为经理会重视,没想到非但没重视,反而纵容员工变本加厉,利用公司的规则漏洞,套取商户活动奖金。
那段时间不仅仅是我,公司里和我一样坚守原则底线的员工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排挤。
后来和同事聊天,偶然得知组长又建了一个群,里面没有我,团建活动将我单独抛开。
向另一个同事吐槽的时候,他说,他们小组团建倒是带着他,可是团建变批斗会,三句话不离他的业绩,组员还骂他是傻X。
2019年下半年,APP用户量骤减,商户认为我们没有实力,纷纷退出合作,经理质疑我们的工作能力,每天不停施加压力。
这一切的错都被归结到我们这些坚持原则的员工身上,每天开会都要被组长嘲讽谩骂。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刚开始备受好评的团购APP成了优秀员工的赚钱神器,到我这里却成了枷锁,我怀疑自己的能力和选择。
如果当时听组长的话,站在台上分享经验的人里,会不会有我一个,如果不坚持自己的原则,这个看似快乐的团队里,是不是也会有我的笑声。
我变得焦虑,每天在公司备受煎熬,还面临着失眠和脱发的痛苦。在朋友的鼓励下,我到医院里做了检查,医生诊断我可能患有抑郁症和焦虑症。
看着诊断单,我决定辞职。压根没想辞职以后做什么,只是想赶快逃离这里。
作者供图 | 诊断单
辞职没有想象中顺利,我九月提出辞职,组长压到十一月才批准。辞职后,我负责的商户没有人愿意对接,商户一直给我打电话,和组长沟通无果,便将这些商户诉求告诉给城市经理了。
结果第二天,组长打电话给我。电话里,他一直说着脏话,发泄着不满。
那一瞬间,所有委屈和愤怒爆发出来,我狠狠骂了他一顿,然后挂断电话,把他拉进黑名单了。
 
进错公司,得防贼一样防范同事
@湘南,25岁,长沙
我进公司时,正赶上内斗最严重的时刻。
因为疫情,老东家勉强撑了大半年,倒闭了。11月,我从上海回到长沙,打算在家乡找一家公司,继续做文案,以后有机会,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面试几家公司,感觉只有一家做社交APP的相对靠谱。
面试我的叫阿诺,比我大两岁,却显得很成熟。他敏锐地察觉到我的诉求,许诺我,以后我要开工作室,他可以为我介绍客户。
公司主要有两个实权部门,技术部和我所在的品牌部。技术部的李部长深受董事长信赖,对品牌部指手画脚,品牌部赵部长不甘示弱,招聘了许多新人,我就是这时候入职的。
谁都憧憬一个纯粹的职场环境,可是高层内斗,不会饶过任何一位普通员工。选边站,对了,步步高升,错了,沦为牺牲品,不存在事不关己的可能——直到后来,我才懂得这些。
12月初,李部长以工作需求为由,从人事部入手,擅自更改品牌部的日常工作时间,从原来的双休变成单休,每天晚上需要人值班。
我问阿诺怎么办,阿诺说,那我有什么办法。
阿诺是赵部长的“亲传弟子”,两人以前在另一家公司共事多年。过去,赵部长在国内外举办音乐节,美食节等各种活动,都会带上阿诺。两人一起跳槽到这家公司,在其他人眼中,两人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12月中旬,人事找我谈话,问我如果赵部长和阿诺辞职,我是否有能力出任品牌部长?
没想到,内斗这么快出了结果。我害怕殃及自身,便直言能力不够,人事也就不再多说。
作者供图 | 深夜下班
我和阿诺聊起这件事。阿诺告诉我,他和赵部长拟定了一份PPT,两人准备在下周全体部门会议上展示,届时,董事长也会来。
一周很快过去,例会上,赵部长和阿诺展示了PPT,讲述技术部的诸多问题,例如设计抄袭,审美过时。这款APP的主要研发人员就是李部长,如果董事长认同,李部长可能被迫辞职。
没想到,李部长不慌不忙,当着董事长的面打开最新版本的APP,不仅迭代了UI设计,互动按钮,就连我们一直诟病的logo和标语都改了。我仔细一看,那正是我,阿诺,部长三天前讨论的结果。
明摆着,有人泄密。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原想等到李部长离职后,照此修改,其中很多细节连我都不知道。
会议结束后,赵部长选择离职。当天,阿诺成为新的品牌部长。
那时我就有了离职的想法,但一想到他的资源,还是打算再忍一阵子。
第二天,李部长来到品牌部,要求品牌部和技术部通力合作,第一个任务就是发布虚拟账号。每个职工负责几十个虚拟账号,我们需要从微博,陌陌等APP上搬运大胸美女的图片。
新部长阿诺要求我们配合。
直到前两天,我和阿诺微信聊天,私下吐槽虚拟账号的事。没过一会儿,李部长怒气冲冲直奔我的工位嚷道,你算什么东西,在公司搞风搞雨,要是泄露公司事务,我告都告死你。我一脸懵逼,整个办公室都盯着我,鸦雀无声。
李部长说,你尽管把虚拟账号的事曝光,看我怎么整死你。
他说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我和阿诺的聊天记录泄露了。
我立即办理了离职手续。在这里,除了微薄的工资,我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要每天担惊受怕,防贼一样防着身边的同事。
辞职以后,父母劝我考公务员,或者给我介绍几份稳定的工作。我直接拒绝,回想起以前上海的工作经历,那时虽然繁忙,但没有所谓的办公室斗争和谎言,每个人干好自己的事足够了。

我决定过完年重回一线城市,工作室什么的再等等吧。

疫情拆穿了老板的真面目

@可乐,29岁,北京

2012年,不安分的我成为北漂,辗转于几家创业公司之间,乐此不疲,认为忙碌意味着更多收获。

现实却给我深深地上了一课,几家公司相继倒闭,创始人纷纷跑路,我沦为一名自由职业者,靠写专栏为生。

2016年,由于文笔不错,我在朋友的推荐下去到一家知名刊物担任主笔,我很快喜欢上了这里,所有人都在沉下心来做内容,美中不足的是,我负责的内容缺乏生气,与期望大相径庭。

满腔的创作欲得不到释放,我只好每天深夜在微博更文。2017年下半年的某天,某文创公司的老板私信:“晚上好,我看过你写的东西,很有想法,我正在创业,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对创业公司充满了戒心,又不免对他的出现大为惊奇,我并不是知名大V,文章往往只有少数朋友能看到,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自豪感和受宠若惊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促使我和他继续聊下去。

在此期间,他从未停止招揽,却很顾及我的感受,显得从容不迫,会像朋友一样和我交流,公司遇到的难题、团队取得的成就,都不吝分享,这种微妙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

就在我感到怀才不遇时,他一举将军:“来吧,加入我们,一起把东西做好。”

朴实无华的宣言直戳内心,我当即决定跳槽。我不习惯说谎,提交辞职信前,将想法对领导和盘托出,她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天,语重心长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但作为过来人,我还是想提醒你,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不以为然,在创业公司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自认不会看错人,领导始终身处云端,对于她的提醒,我权当一份好意。

短暂的试用期让我更有信心,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团队,不到20个人的办公室聚集着众多海归和名校生,每天的头脑风暴都能让我获益匪浅。

我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情,打了鸡血似的投入工作,加班最狠的时候,连续一周都在公司洗漱睡觉。连续大半年,我们接的项目越来越多,公司的发展也越来越好,老板慷慨地给所有人涨薪,这是实打实的好处,随后每周例行的周会上,他都要描绘一番宏伟蓝图。

作者供图 | 深夜会议

小插曲总归是有的,有同事在办公室里小声嘀咕:“他(老板)说要把公司做到几千万的营收,然后一个亿卖掉,他怎么敢在员工面前这么说啊。”

我对此倒没有很担心,安慰大家:“这很正常,开公司就是为了挣钱嘛,而且他很坦诚,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那段时间,同事们的热情明显消退,乌云密布在每个人脸上。

本以为过段时间就会好转,没想到随着疫情到来,事态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急转直下。迫于疫情压力,好多项目的尾款收不回来。

老板做出了决定,新接手的项目,每个人的分成下压20%,非常时期,大多数人都能理解,可解冻后的一系列整改却让我看不懂了:

合同签订的底薪有一半被拆分为绩效,以各种理由克扣这一半工资;在非专业领域开设知识付费,让我们接手这些项目;推崇“义务加班”,对履行“义务”少的同事,公开进行批评。

今年6月,一位同事离职,我负担起了双人份的工作,最后却以结果导向为由被扣掉全部绩效。讽刺的是,老板发了朋友圈,回顾疫情期间公司发展,配文:

“疫情期间公司正常运转,每月按时发放工资,这个时代,现金流充足才是一家公司的底气所在。”

别人也不好过,前些天,一位女同事连休婚假与年假,他以此为由克扣工资,并用高压手段逼迫她离职。

看到这位尽心尽力,常常劝别人不要离职的同事受到不公正待遇,我终于忍不住了,在公司群里炮轰老板,细数公司的不合理、不合法之处,呼吁大家要懂得维权。

平时沉稳圆滑的老板竟瞬间怂了,放低姿态找我商量,我态度强硬,帮同事索要了相应的离职赔偿,之后便退出了群聊。

年底离职并不明智,但回顾一年半的工作生涯,我学到的只有浮躁,一切仿佛巨大的泡沫,破碎后,什么都剩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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