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曼最是原生态

傅绍万

云南,彩云之南,一个令人产生无限遐想的名字。我曾经三赴云南的丽江,作寻梦之旅。十一月初,我又来到彩云之南的普洱,作“妙曼”之都的体验。

下了飞机,先换行装。北方已是黄叶飘零的初冬,普洱依然春意浓浓。翻看接待手册,气温提示是12℃-26℃。

陪同我们的舒建新副市长,从北京来这里挂职,一个外地人,充满了对普洱的深情:“普洱是真正的春城,也是生态之乡。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连绵起伏的茶山,负氧离子浓度高,每立方厘米一万多个,你们来这里吸吸氧、洗洗肺吧。”

同行的同事已是四赴普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他接上一句:“普洱是上帝留给自己养生的地方!”

普洱之行,一路山峦叠嶂,满眼绿色。棉絮般的白云,静静地挂在山顶。绿色的海洋里,遍地是鲜花。偶尔浮现一片云海,让人错识为静静的湖泊。野外的景色,引得我们不时停车观赏。

起伏的山峦间,一望无际的奇特植物引起我们一片惊叹:茎棵像芝麻,半米多高,和芝麻不同的是,叶子绿得流油,秆上长满了圆圆的珠子,红得像玛瑙。原来,这就是普洱一宝——咖啡。

普洱产咖啡?不大为外人所知。实际上,它的种植面积,占到云南、也占到全国的65%以上。说到它的品质,普洱人不事张扬,把它放到高级宾馆,不说名字,客人喝了都说好,问起来,再说产地。普洱咖啡的名气慢慢传扬出去,在世界性评比中的得分高出了哥伦比亚,星巴克、雀巢都来普洱采集原料。

随着主人的指点,眼前出现一片仙境般的地方:三面是群山,一水脚下流,茶树爬上半山腰,再向高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这里正在筹划建设一座咖啡小镇,荟萃世界咖啡名品,弘扬咖啡文化,让世人前来体验咖啡的韵味。听着主人的介绍,甜甜的空气中,分明飘荡起咖啡香。这香气,把普洱的妙曼带到外面很遥远的地方。

咖啡小镇,也融铸了普洱人的超前理念:普洱要发展,更要保护生态。发展旅游业也要走高端,不能让喧闹和人潮冲击了它的纯净和静谧。

走西盟,赴澜沧,进入景迈山,又是一重天地。放眼望去,好大一片茶山!原生态人工驯化的古茶树,绵延两万多亩,最古老的茶树已经生长了1800多年。景迈山古树茶的珍贵,在于形成了一种大自然良性循环的生态。各种乔木的落叶,成为茶树的养料,不用施一粒肥。生生相克,抑制了病虫害的生长,不必用一滴药。生态和绿色,21世纪人类的追求,在这里已是一种自然状态。

景迈山古茶的重镇要数芒景村。村支书叫南康,布朗族土司的后代。在芭蕉树掩映的天井里,望着眼前云笼雾罩的群山,伴着淙淙的山泉流水,泡一壶茶,说茶、品茶,讲“淘茶”的故事,论普洱茶文化,数不尽的茶人茶事,道不尽的茶道风云,穿越林海的茶马古道,把思绪引向外面的大千世界。人仿佛进入一种禅境,凡胎肉身也立时仙风道骨!

景迈山茶树有许多奇特现象。茶树身上,生长一种像螃蟹脚的寄生物,它具有茶叶的功能,有药效,还是茶的“味精”,冲泡普洱茶,放上几粒,顿添鲜美的味道。说来奇怪,在茶树林里钻来钻去,急于找到它,它却总不现身。站定在一棵老茶树下,怀着一份虔诚,静静地面对茶树,“螃蟹脚”竟神奇般地“生长”出来。更加奇特的是,景迈山茶入口,一股蜜香沁入心脾。问原因,南康领我们往深山去,来到一棵大榕树前。参天古树,树干的洞窟刻下树的年轮,树冠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蜂巢。树的不远处树了一块碑:“蜂王神”。南康说,每一年,数不清的蜜蜂都要来到这里,在树上筑巢、酿蜜,这是景迈山的神树,景迈山人每年都要郑重地对它朝拜。树上的蜜是没人采的,只有熊瞎子上树碰下来,才有人敢去品品它的滋味。

天地灵气化育了茶树。普洱温润、少风,品吮普洱茶这天地杰作,自然会改变人的性情。而蜂王神树和古茶的蜜香,难道也有一种神秘的联系?

茶乡行最有趣味的事情是“淘茶”。舒建新和南康讲了他们的得意之作。在南康串村,发现一批存茶,品相虽不佳,却带有几分沧桑。他以极便宜的价格收购过来,让舒建新品鉴,此茶入口不俗。又送给专家鉴定,断定茶的生产年份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普洱越陈越香,此茶立即身价百倍。舒市长取茶一方,与我欣赏,茶封上郑重地写下“舒建新识”,仿佛一个鉴赏家对着自己发现的一件久被沉埋的文物珍品。穿行于茶乡,这种发现,最让人惊喜。可惜时间短暂,我们无缘作这样的发现之旅。

普洱之行,最震撼人心的还是原生态的民族风情和淳朴的民风。生息在这里的彝、回、傣、佤、布朗、景颇、哈尼、拉祜等几十个民族,个个保留下来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在普洱接触到的本地领导,不管是书记还是市长,饭桌上、闲谈间,兴之所至,便放开歌喉,用歌声来表达思想和情感。路经西盟,一个佤族聚居的地方。县城建筑是一色的佤寨风格。二三层的小楼,木质结构的外立面,斜坡式屋顶,铝制品做成的茅草覆盖,装饰图案是些牛头、木鼓、铁叉和极度夸张的舞者。在佤族的圣地龙摩湖擂响木鼓,大碗喝下佤族兄弟捧出的米酒,融入他们中间,尽情地舞蹈放歌,全身顿生一种豪迈之气,生命的活力也在迸发和升腾。

夜宿澜沧,县委书记讲述的感人故事,更令人难忘。

书记带领企业家考察团来到付腊温泉,两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在温泉水里煮鸡蛋。一位企业家说:“小姑娘,卖给我一个吧。”小女孩说:“不卖!”约一刻钟后,小女孩又挽着裤腿追了过来,手里用塑料袋提了七个鸡蛋:“叔叔,鸡蛋熟了,给你。”企业家付钱,小女孩连连摆手:“不卖,不卖!不要钱!”县委工作人员掏空口袋,一共210元钱,硬是塞给了小女孩。企业家说:“给她二千块、两万块也不多。多少年来没有感动过了,今天,我真正被感动了!”

书记讲完故事,还有紧急公务,没法陪同我们。临别时说:“还是送支歌吧!”他亮开洪亮的嗓门,唱一首《实在舍不得》:

我会唱的调子,像山林一样多,就是没有离别的歌；我想说的话,像茶叶满山坡,就是不把离别说；最怕的就是要分开,要多难过有多难过,舍不得呀舍不得,我实在舍不得……

唱着唱着,他动了感情,流下泪水,每个人的眼睛也都湿润了。

歌声拨动了我的心弦,引发我无限的情思。普洱,一片神奇的土地。它让人养身、养心、又养神。普洱,一片美的田园。这里,自然之美,生态之美,文化之美,人情之美,都完好地保存下来,融合成一种大美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