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崔昕平
和王清秀先生相识，是在华北明珠白洋淀。2011年12月，“新世纪全国儿童文学新趋向研讨会”在河北白洋淀召开，王清秀作为河北省儿童文学作家代表到会。看到王清秀的桌签，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儿童诗人樊发稼击掌道：王清秀的儿歌，读了让人哈哈大笑，笑后得到哲理启迪。王清秀的儿歌应在我国儿歌创作中占一席之地。可是，因对他的儿歌评论较少，有点名不副实。 此次会后，我便开始关注王清秀的儿歌创作，在编辑《中国幼儿文学百年集成·儿歌卷》过程中，几次与王清秀交流作品，对他儿歌创作的认识逐步深入。此番王清秀先生将自己毕生钟意之作汇总整理、选优而集为《王清秀幽默儿歌1661首》。如此丰硕的儿歌成果，如此拳拳儿歌情，令人由衷赞叹。
王清秀的儿歌创作，有着一以贯之的创作风格——幽默见新，哲理见意。王清秀儿歌的幽默属性是得到公推的。他曾经出版的儿歌集多以“笑”命名，如《哈哈笑的儿歌》、《笑歪嘴的儿歌》、《笑掉牙的儿歌》、《笑弯腰的儿歌》《笑破肚的儿歌》，等等。王清秀致力于以小小的儿歌为载体，向儿童播撒幽默的种子，以欢乐滋养儿童的心灵、丰富儿童的情感体验。金波先生为王清秀《笑歪鼻子的儿歌》（海燕出版社，1998年9月出版）所写的序言就以《播种笑声的人》为题。
然而，王清秀开启儿歌创作之初，却并不是与幽默、欢欣相伴的，推动他从事儿歌创作的源源动力，实则来自自己的母亲。在王清秀看来，“儿歌，是母心之声，母爱之情，母乳之恩”。1984年，王清秀接到河北省作协等七部门联合举行的全省儿歌大赛通知时，适逢母亲癌症住院。守在母亲病榻旁的王清秀忆起母亲教唱的童谣，忍着巨大的心灵之痛，写就了自己的参赛儿歌。正是这些儿歌，让王清秀在全省儿歌大赛中一举夺魁，并被授予了“儿歌大王”的称号。有感于母爱对自己儿歌创作的滋养，王清秀后来在自己出版的儿歌集中以“儿歌，是有韵的乳汁，是有声的母爱”作为题记。正是这样的创作经历，使得王清秀的儿歌创作始终是与母爱为不竭的灵感和动力的。他说：“我是沿着母爱的心迹，走进儿歌写作的”，“当孩子认识世界时，母亲用知识儿歌、生活儿歌的小手牵领孩子走进色彩斑斓的世界”。也正因此，翻阅厚厚的《王清秀幽默儿歌1661首》时，首先感触到的，便是他创作儿歌的热情。每每谈及儿歌，王清秀都激情难抑。这份热情，已深植于骨子里。
王清秀是一位儿歌作家的同时，更是一位学者、一位成人文学作家。他的创作，首先是有着源自创作个体的独立思考的。在写儿歌的同时，王清秀始终在反思儿歌的创作与发展，在思索儿歌文体自身的一些本质性问题。初次创作儿歌时，王清秀就通过比对中国民间的传统童谣，发现了民间童谣作品一个普遍规律——大胆而诙谐，故事性与趣味性并举。因此，王清秀的儿歌也抓住了这样的创作主旨。在这本《王清秀幽默儿歌1661首》中，作家辑录的数量最大的即为故事儿歌。如他的第一部分《故事歌》中，分别辑有《太阳的故事》《月亮的故事》《魔术袋的故事》等多个成系列的叙事性儿歌。王清秀的故事儿歌中，设计了一个贯穿始终的人物形象——一头憨态可掬的小毛驴“驴儿娃”，并且，系列儿歌之间的内在叙事相互衔接，相互呼应。如《月亮的故事》中，就包括了《捞月亮》《淘月亮》《端月亮》《找月亮》《藏月亮》和最终的《我家月亮圆》。一个个独立的小故事连缀而成一个整体的故事。这样的创作催生了一种罕有人尝试的儿歌文体——系列化叙事儿歌，以儿歌体的形式承载了叙事表意的功能。这应该视为王清秀儿童创作独特的匠心所在，显示了作家完整而巧妙的艺术构思。
在通过儿歌叙事的过程中，王清秀紧紧把握了民间童谣的风貌，不但在形式上充分从民间童谣中汲取养分，继承发扬了颠倒歌、谜语歌、稀奇歌、绕口令等多种传统的民间童谣独特的艺术形式，而且充分发扬光大了民间童谣大胆而诙谐的艺术特色。他的故事儿歌所追求的“幽默”，不仅仅是一般儿歌作品传递的童稚之趣，而是以具有原始神话色彩的大胆想象，以我观物，万物有灵，进而产生超越常情常理的幽默效应。如《太阳的故事》中《拴太阳》一首：想拴太阳的驴儿娃“蹬着梯子去上天”，他想做什么呢，“拴住太阳绑门口，/以后再也没黑天。”大胆不拘的想象构成了旷达的境界。而接下来的《找太阳》一首，则描绘了“提灯往西跑” 一夜的驴儿娃，回头时发现，身后“太阳大又圆”。 “原来跑得太快了，/太阳丢在身后边。”以一个诙谐的解释，诠释了“自我中心思维”的孩子们以童眼看世界的生动多姿。儿歌集中的许多作品，都生动展现了儿童思维呈现的谐趣之美。如《月亮的故事》中的《端月亮》一首：“驴儿娃，端起盆，/要把月亮端进房。/进屋没，出屋装，/整整跑了一晚上。”再如《下雨的故事》中的《上天》一首：“雨丝细，雨丝弯，/驴儿娃，想上天。/扯呀扯，蹿呀蹿，/根根雨丝全扯断。”王清秀仿佛化身为孩子们的替身，将孩子们认知世界的过程中出的各种小洋相，都记录在儿歌作品中。相信品读这样的儿歌作品，不但会让孩子们开心一笑，更会唤起成年人的欢乐的童心记忆。
总之，王清秀善于从平实的生活中发现创作的灵感，展开丰富的想象，形象化地展现“童眼看世界”的艺术效果。也正是这个展现的过程，引领着儿童在快乐诵读儿歌的同时，探索未知的大千世界，与儿歌中的驴儿娃一起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丰富了知识。这样的儿歌，可谓有童趣、有谐趣，更有智趣。
也正是因此，王清秀作品的另一重要特色，就在于在让儿童开怀一笑的儿歌中，蕴含了朴素而智慧的人生教诲。《画大山》、《吃蛋糕》、《买汽车》等都是其中的代表性作品。他力求在儿歌短小的篇幅中，使自己的儿歌有趣，有味，更有益。以“井底之蛙”故事化来的儿歌《看天》中，井底的小蜗牛不听青蛙的劝阻，爬到井上看天，发现根本不是“蓝天小得像井口”，而是“蓝天大得没尽头”，引导儿童大胆探索，开拓视野。《大山·镜子》中，“大山，大山，/有礼貌。/你向他问好，/他向你问好。//镜子，镜子，/有礼貌，/你向他微笑，/他向你微笑。”以巧妙的构思传递礼仪知识；《仙人掌》一首：“仙人掌，/刺儿多，/伸着绿巴掌，/没人敢来握。”不但突出了描写对象的特征，而且蕴含人生哲理。还有一大部分儿歌，直接发挥了儿歌的认知功能，如大量的《学字歌》和《学数歌》。为了向儿童形象地传递文字、数字知识，作家可谓煞费苦心，将文字符号和数字符号进行了形象化的阐释。如《单字谜》中的《吊》：“小娃娃，/怕掉饭。/拿条小毛巾，/挂在嘴下边。”还有谜语歌《旧》：“一个字，/真是逗，/多呆一天就变旧”。相信这样的儿歌吟诵，会让儿童产生过目不忘的识记效果。王清秀儿歌的题材涉及面极为广泛，如《大烟囱》等作品，跳出了幼儿生活的圈子，显示出广阔的生活视野与作家朴素的哲理之思。 诚如中国作协副主席、儿委会主任、著名儿童诗人高洪波，在序王清秀儿歌集《哈哈笑的儿歌》（天津新蕾出版社，1988年6月出版）中所说：“有时以幽默见长，有时只讲一个歌谣体的小故事，却起到寓教于乐的作用。我以为清秀写作这些儿歌时，头脑中有着明晰的读者对象的，用一句时髦的术语：他注重读者的‘期待视野’。他必定是微笑着为自己的读者写作，又微笑着构思、斟酌诗句。”著名儿童诗人金波在序王清秀儿歌集《笑歪鼻子的儿歌》（海燕出版社，1998年9月出版）中也写道：“王清秀儿歌成功之处，还在于立意深远，老幼皆宜，可从小读到老。因为他的儿歌充满哲理，启人深思。不仅使孩子们在笑声中受到熏陶，得到启示，而且对成年人也有一定的意义。”
最后必须提及的是，王清秀先生严谨的文学态度同样值得钦佩。他的儿歌创作延续了30多年，且经历了我国改革开放以后儿歌创作颇为辉煌的时代，他发表了3500多首儿歌的创作数量。但此次结集，他对自己近2500首幽默作品给予了严格的筛选和分类，选择性地择录了1661首儿歌，并对自己的儿歌创作做出了全面而细致的汇总与整理，将这1661首儿歌以题材、形式分门别类，做出了细致归纳，分别为：一、故事歌；二、滑稽歌；三、童趣歌；四、学字歌；五、学数歌；六、游戏歌。这样的分类整理，不但对自己的创作形成了全面观照，而且在同类题材中优中选优，增加了儿歌集的文学资料价值。相信对于从事儿歌创作的同仁们，这本作品集的呈现，会为大家提供一次开拓思路、挑战创新、交流学习的良好契机。
祝愿这位“儿歌大王”的作品能够陪伴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以乐观、幽默滋润他们的心灵，以哲思、道理启迪他们的思想，助益于他们精神生命的健康成长。
（崔昕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儿童文学博士，太原学
院教授，山西省作家协会签约文学评论家）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