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去年在导演江湖录之国师张艺谋（下）的结尾处我这样写道：从《一个和八个》到《影》，四十年光阴，张艺谋将自己奉献给了电影。如今，他还在拍电影，古稀之年仍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与时间赛跑。
之后就有了那部被称作“送给电影人的情书”的《一秒钟》，而今年五一档，国师的又一力作《悬崖之上》上映了，他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没有尝试过的电影，这就是张艺谋的精神。关于抗战题材的电影，张艺谋早年便有涉猎，一部《金陵十三钗》，商女也知亡国恨，舍身捐躯展芳华。但这次，他又搞出了新花样，摒弃直接的正邪冲突对抗，选择在谍战领域发力，《悬崖之上》可以说是于无声处暗潮汹涌。去年《悬崖之上》刚出预告的时候，小编就发现其与数年前张嘉益主演的电影剧《悬崖》相似颇多。一样的抗日谍战题材，相似的片名，场景也是在冰天雪地的哈尔滨...后来了解到，原来《悬崖之上》的编剧全勇先也正是当年电视剧《悬崖》的编剧，而《悬崖之上》也可以算作是《悬崖》的前传故事。大概是全勇先长年居住在白山黑水间，父亲又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革命的缘故，他对东北，尤其是黑龙江地区的那段伪满洲国的黑暗记忆十分深刻，这也为他之后创作出《雪狼》、《悬崖》以及这部《悬崖之上》起了巨大作用。张艺谋虽然已经是无可争议的电影大师，但近年来电影口碑却并不理想。华而不实的大场面，色彩控、故事不行等等的批评声不绝于耳，但这次的《悬崖之上》，毫无疑问，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刻画张弛有度，全勇先的剧本确实扎实稳重。作为谍战题材的电影，《悬崖之上》在整体的故事架构上做减法，不做过多的铺设。上世纪三十年代，四位在苏联受训的共产党特工组成两队前往哈尔滨执行代号为“乌特拉”的秘密行动，但由于叛徒的出卖，他们刚降落，就掉进了敌人的天罗地网之中。身处悬崖之上，杀机四伏，他们能否完成任务，在间谍与反间谍的博弈中，他们又能否等到黎明，《悬崖之上》的故事由此上演。在整整两个小时的观影中，张艺谋并没有因故事的简洁而去铺设诸多辅线，恰恰相反，电影中的场景多是由敌我特工相互博弈达成剧情的推进。哈尔滨的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所有与剧情无关的人、景都被彻底边缘化，正是这种取舍大大加快了电影的节奏，剧情层层递进，环环相扣，全程无尿点，观众直呼过瘾。《悬崖之上》虽然在故事的大框架上是大巧若拙式的，但在电影的很多细节设置上可谓做足了功夫。人物行为动机的合理性与导向性都能在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中找到答案。电影只用一场戏便交代了谢子荣的整个叛变过程，三名被捕的共产党，被拳棒加身后，跪缚在冰天雪地中，特务老金喝一口酒，吐在人脖颈上，好似古时刽子手的杀人仪式，枪杀了一个又一个，眼看着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谢子荣动摇了，而特务老金故意的失手又使他更激起了求生的欲望，他选择了叛变。这招精神摧残法简单实用，省去过多的严刑拷打戏份，谢子荣的屈服并非经受不住严刑拷打，而是在极度的恐惧中迸发出原始的动物本能的求生欲望。简单一场戏，动作细节与心理细节的铺设可谓精妙绝伦。类似这样的戏码其实很多，这也是看谍战片孰优孰劣的一个标准。心理博弈的戏剧张力远比一场枪战要凶猛的多。张艺谋在演员选择上向来毒辣，张译与刘浩存继《一秒钟》之后继续合作，饰演我党特工一组的张宪臣与小兰，而实力派演员朱亚文与秦海璐则饰演我党二组的楚江与王郁。而实际上，张宪臣与王郁是夫妻，楚江与小兰是情侣，而之所以叉开分组，按王郁的说法是为保证不会叛变，即使为了爱人也不会供出另一组来。这自然是作为一名特工的谨慎，但我想正是这样的设置丰富了电影的戏剧性，也使得最后的牺牲更为悲壮凄婉。在反派的选择上，张艺谋选择倪大红饰演特务科的科长，倪大红绝对是宝藏演员的代表，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却能塑造出各种各样的角色。影片中，他对共党分子心狠手辣，对自己的手下又猜忌提防，他把特务头子那种不怒自威又阴险狡猾的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而饰演其手下特务的也个个演技精湛，上文提到的老金由余皑磊饰演，李乃文饰演一名特务长官，飞凡饰演一名女特务小孟。于和伟则饰演特务科股长周乙，他也是潜伏在特务科的我党同志。至此，敌我势力已然建构完成，虽然在特工组到达之前敌人已经布好陷阱，但因为有周乙的存在，让本已向特务倾倒的天平又多了一份变数。在这场极度烧脑的博弈中，越进展到最后，越会感觉到这其实是一场有关“信仰”的战斗，特工小组们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为信仰而战，战斗到最后便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与谢子荣的卑躬屈膝形成鲜明对比。而反观特务呢，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同样不计生死，但他们的行动却没有信仰的支撑，为任务而任务，这些特务实际与汉奸无二，而他们所做的只是为日本人掩盖丑行，这样忠诚的“狗”更遭人厌恶与唾弃，而这种恨也更能激起大众对我党特工艰难的地下战斗的爱与同情。影片因一场“乌特拉”行动而起，这在俄语中正是“黎明”的意思，这里的隐喻意蕴还是较为直接的，一场硝烟散去，黑夜终会被划破，黎明到来时，我们不会忘记有无数的英烈倒在了黎明之前，而这黎明正是他们用鲜血染红的。影片结束时，字幕上书：谨以此片献给心向黎明，舍生忘死的英雄们。悬崖之上，白雪皑皑，他们倒在了黎明之前，或又像一颗钉子继续扎根在黑暗中。历史不会忘记，这太平盛世，这黎明时的每一束光，都有他们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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