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的幽灵:一战中的德国潜艇部队

在潜艇作战的发展中，德国潜艇部队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的表现无疑是无法被忽视的。尽管德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以失败告终，但德国潜艇部队的作战理论及其所取得的巨大战果，在军事研究中仍然有着巨大的价值。本文将从德国潜艇部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作战中，介绍德国潜艇作战的兴衰发展。

 

一 潜艇作战出现的契机

德国作为一个传统陆权国家，海军发展自然无法与英国这样的传统海军强国相比。事实上，在19世纪时，对于四分五裂的德意志王国来说海军力量似乎无关紧要，日后统一德意志的普鲁士王国也主要依赖陆军作战。由于并没有海外利益需要维护，建立一支强大舰队也就没有了必要性。1871年，在经过了统一战争后，成立的德意志帝国开始组建其第一支小型作战舰队。但由于时任帝国首相的俾斯麦认为，鉴于德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只需建立一支强大的陆军部队，同时与邻国保持理智冷静的外交关系即可。在这样思想的影响下，第二个海军不仅规模有限，甚至指挥官都由陆军指挥官担任。尽管俾斯麦谨慎务实的观点受到当时的德国皇帝威廉一世的欣赏，但他的孙子威廉二世对此的看法却截然不同。

俾斯麦和威廉一世

 

1888年，威廉二世即位。与老首相俾斯麦致力于建设欧洲大国的观点不同，威廉二世渴望将德国建设成为世界大国，对英国的海上霸权发起挑战。双方观点的不同也使威廉二世对俾斯麦越来越不满，这种不满最终在1890年达到顶点，促使其解除了俾斯麦的首相职务。为了实现将德国建设成为世界强国的目标，威廉二世决定效仿英法，在海外建立属于德国的殖民地。威廉二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当时还没有被瓜分完毕的非洲，德国与英法在此展开了一系列的争夺。在这一过程中，威廉二世发现了一支强大的海军对于维系海外殖民地的重要性。鉴于此，威廉二世明确指出，德国想要获得大国地位，首要条件便是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从1897年开始，德国海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与发展，极富才能的冯·提尔皮兹海军元帅开始担任海军部长兼参谋长。

德国公海舰队之父提尔皮兹

 

在威廉二世的支持以及提尔皮兹元帅的领导下，德国开始建设一支庞大的现代化海军，仅在1889年至1904年，德国就计划建造了20艘装备大型火炮的战列舰。然而，就在德国进行大规模海军建设时，海峡对岸的英国早已把德国的大规模造舰计划视为严重威胁，与其相对的也出台了自己的大规模造舰计划。由于英国海军的数量优势巨大，德国在短时间内无法取得对英国海军的海上优势。特别在1902年，英国与日本缔结同盟条约后，英国远东舰队返回本土执勤，双方的差距进一步拉大。在1907年英国与法国和俄国结盟后，德国的处境更加艰难。德国在水面舰队实力不及英国皇家海军的情况下,开始寻求海军发展新的突破口。此时，潜艇作为一种价格低廉但性能高效的武器进入了德国海军眼中,由于其拥有能有效消耗甚至对抗敌人强大的水面舰队的能力，潜艇开始成为德国海军 的重点发展项目。面对严峻的形势，德国海军开始考虑如何充分使用潜艇才能发挥其攻击能力，德国在一战时进行潜艇战的契机就此出现。

 

二 战前的发展

最初，提尔皮兹元帅并没有兴趣发展潜艇部队。因为在提尔皮兹看来，德国更需要的是一支进攻性的水面舰队，而不是在当时看来只能作为防御性武器的潜艇。但这样的观念很快发生了改变，随着德国海军的处境越来越艰难，提尔皮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1904年德国海军订购了第一艘潜艇，英文缩写为Uboat,这也是U型潜艇这一名词的由来。1904年德国成立潜艇建造办公室，开始建造第一艘潜艇U－1号。尽管U－1采用的是煤油发动机，适航性差，不适合进行远洋航行，无法作为作战潜艇使用，但U－1仍然是德国海军潜艇发展道路上重要的一步，它标志着德国海军拥有了自主建造潜艇的能力，为之后的德国潜艇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德国第一艘潜艇U－1号

 

随后建造的U－2号虽然在性能上有巨大提升，但仍然无法满足德国海军需求。为了能尽快发展出适宜作战的潜艇，德国海军采用了革命性的螺旋式发展的建造方法，即潜艇分批次建造,力争潜艇总体性能逐批次改进。1907年，潜艇建造办公室制定的20艘U－3级建造计划就首次采用了这样的方法。期间在U-3级上陆续实现了增加吨位,增加航速和续航力,提高适航性,安装甲板炮,增加增大口径鱼雷发射管,变革动力系统等技术突破。最后一批次的四艘即U－19到U－22号更是在关键性能上遥遥领先同时代的英法等国潜艇。至此，德国潜艇部队凭借螺旋式发展的建造方法，成功实现了从无到有，从落后到领先的转变。该建造方法不仅对德国潜艇部队之后的发展提供了重要支持，至今在世界造船业内仍广泛采用。到1914年8月，德国已经建成28艘U型潜艇，另有16艘在建中。由于其中四艘潜艇为第一批建造，性能较差无法投入实战，只能用于教练艇。剩余的24艘潜艇被分为了两个潜艇支队，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与英国皇家海军作战。

 

 三 一战中的德国潜艇作战

（1）第一次有限潜艇战

1914年8月6日凌晨，德国海军第一潜艇支队从其驻地黑尔戈兰湾出航，执行德国潜艇部队的第一次作战任务。但在第一次作战任务中德国潜艇部队并没有获得较大战果，反而损失了两艘潜艇。德国的U－15号潜艇在8月8日发现了三艘英国战列舰，兴奋的U－15号潜艇随即下潜展开攻击，并对其中一艘战列舰君主号发射了一枚鱼雷，但鱼雷并没有击中目标，受到惊吓的三艘战列舰随机逃离，德国潜艇部队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攻击就这样草草收场。而在8月12日，同样是U－15号潜艇，这个发起德国潜艇部队第一次攻击的“幸运儿”，却成为了德国潜艇部队损失的第一艘潜艇。由于此时的潜艇仍然不具备长时间的水下活动能力，且当时的潜艇指挥官只有可能就会寻求水上攻击，使用甲板火炮，而不是价格昂贵的鱼雷来攻击价值不大的目标，所以在大部分时间潜艇都会保持水面航行。但正是水面航行的做法，使U－15号潜艇遭受毁灭，同时这一做法也是开战初期德国潜艇损失的主要原因之一。8月12日3时左右，英国巡洋舰“伯明翰”号发现了水面航行的U－15号潜艇，立即全速向其发起攻击。当U－15号潜艇发现“伯明翰”号撞来已经为时已晚，U－15号潜艇随即断为两截，沉入海底，艇员无一生还。U－15号潜艇成为了德国潜艇部队损失的第一艘潜艇。8月12日下午，德国海军第一潜艇支队返回驻地，第一次作战任务不仅一无所获，反而损失了两艘潜艇，（U－13号于8月12日上午失踪，成为了损失的第二艘潜艇）这对德国潜艇部队的士气造成了严重打击。事实上，这次行动也是德军在一战中第一阶段潜艇战的缩影。除去部分击沉的商船外，这一阶段德军潜艇最大的战果来自于U－9号潜艇。

击沉三艘敌舰的U－9号潜艇

 

U－9号潜艇在一场战斗中击毁三艘英国排水量为12192吨的装甲巡洋舰，艇长韦迪根少校成为了德国潜艇部队的第一个英雄。但是个别的成功并不能掩盖整体的失败，这一阶段德国潜艇部队不仅未能达到消耗，甚至对抗英国皇家海军舰队的目的，自身还遭受了巨大损失（截止1915年第二阶段潜艇战开始，德国损失了24艘作战潜艇中的五艘，其中包括性能较为优良的U－18号潜艇）。除了作战人员缺乏经验外，国际法的约束也是这一阶段德国潜艇部队未能取得较大战果的原因之一。根据国际法规定，德国U型潜艇在发动攻击前，必须准确识别目标，对目标船只进行登船检查，确认为合法攻击目标后，必须给予对方逃生机会，放可击沉船只。虽然在此规则下，能有效减少对平民的误伤，但在U型潜艇执行上述规定时，其独有的隐蔽性和突然性的战术优势已经完全丧失，导致了其无法取得较大战果。但很快这样的局面将发生改变，在经过高层的激烈争论后，德国潜艇战的第二阶段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即将展开

 

（2）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

1914年11月2日，英国宣布整个北海海区为战区,所有运往德国的物资都将被皇家海军截获，包括中立国的商船，这样的行为无疑激起了德国人的愤怒。于是在1915年2月4日，德国政府宣布开始实行无限制潜艇战，所有在不列颠群岛周边海域活动的舰船都将遭到不予警告的攻击。德国宣布开始实行无限制潜艇战后，立即引起了美国的强烈不满，由于美国与英国之间密切的贸易往来，英国将近五分之一的进口物资来源于美国，每天都有大量美国商船进出与英国港口，无限制潜艇战无疑将严重损害美国的利益。面对华盛顿方面的抗议，由于担心美国可能作出的军事反应，无意于美国为敌的柏林政府做出让步，承诺不会对识别出的中立国商船进行攻击。但德国海军强烈反对这项承诺，因为不攻击中立国商船，无疑将损害无限制潜艇战的根基，且大量英国商船为了躲避攻击，纷纷悬挂中立国国旗来保护自己。最终，政府在出台一些限制性政策的同时，私下告知U型潜艇艇长们，不会对他们攻击中立国船只的行为进行处分。

1914年的德国潜艇基地

 

虽然开始进行无限制潜艇战，但事实上德国潜艇部队在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中并没有取得巨大战果，根本原因在于缺乏足够的U型潜艇。当时，U型潜艇的最高出海记录为12艘，日平均出海数量仅有7艘。但就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U型潜艇仍然击沉了大量协约国商船，总吨位达到76.2万吨。然而就在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艰难进行的情况下，一艘被击沉的客轮使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走向终结，这就是著名的“卢西塔尼亚”号事件。

“卢西塔尼亚”号

 

1915年5月7日，德国潜艇U－20号潜艇在判断失误后，将英国巨型客轮“卢西塔尼亚”号击沉，船上1201名乘客遇难，其中包括128名美国公民。此事发生后，美国反应激烈，美国总统威尔逊要求德国立即停止无限制潜艇战。德国高层就此事也发生激烈争执，海军部坚持无限制潜艇战，而外交部为了避免美国参战，则坚决反对继续进行无限制潜艇战。9月6日，德国潜艇再次击沉了一艘名为“西方人”号的班轮，这进一步激怒了美国人。迫于美国的压力，德国被迫中止了无限制潜艇战，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宣告结束。虽然第一次无限制潜艇战最终失败，但德国从其中得到了宝贵的作战经验，为下一轮潜艇战的展开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3）第二次无限制潜艇战

随着战争进入1916年，整个形势对德国越来越不利。在凡尔登战役失败后，德国高层认为为了对英国形成巨大压力，重启无限制潜艇战是十分必要的。在1916年初的第二次有限制潜艇战下，德国潜艇部队表现出色，但仍然无法切断英国的海上生命线，达到消耗，甚至对抗英国皇家海军舰队的目的。面对陆上战场的失利和水面舰队的无法作为，潜艇成为德国打破僵局的关键。于是，在1917年到来时，德国宣布重新启动无限制潜艇战。此时的德国潜艇部队相较之前更加强大，共有105艘潜艇正在服役，而且这一数字还在不断增加。第二次无限制潜艇战开始后，德国潜艇部队就取得了辉煌战果，从1917年2月开始到4月结束，U型潜艇平均每月击沉商船吨位达到658821吨，大量中立国中止与英国的海上贸易，英国的海上生命线面临被切断的危险。但很快，德国潜艇部队的“快乐时刻”就要结束了，4月6日，由于德国重新启动无限制潜艇战，愤怒的美国正式对德国宣战，大量的驱逐舰和猎潜艇被派往欧洲参与反潜作战，截止战争结束前，美国总共在欧洲投入85艘驱逐舰和400余艘猎潜艇，为协约国的反潜作战作出了巨大贡献。德国潜艇部队的失败还来源于一项制度的实施，那就是护航制度。

护航下的英国商船队

 

护航制度的实施效果明显，在1916年末，德国在英吉利海峡击沉大量从英国前往法国的运煤船，令法国的战争工业受到极大打击。但从1917年4月开始，英国和法国开始对运煤船进行护航，运煤船的损失直线下滑。截止四月底2600艘运煤船中只有五艘被击沉。鉴于护航制度的巨大的成功，其很快就被推广于远洋商船队上。到1917年11月份时，百分之九十多的英国远洋商船队都实行了护航，损失率直线下滑，大量的美国驱逐舰也填补了护航船只的不足，实际上英国在这场海上战争中，已经取得了胜利。

 

结语

随着护航制度的普及，德国潜艇部队已经难以对敌人发动攻击。最终第二次无限制潜艇战在1918年走向终结，与德意志帝国一起走向了末路。尽管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德国潜艇部队并不像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那样为人们熟知，并且取得了巨大战果，但一战中的德国潜艇发展为二战德国重新武装潜艇部队打下了坚实基础，并且为二战德国潜艇部队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著名的“狼群之父”卡尔·邓尼茨就是德国一战潜艇部队中的一员。

“狼群之父”卡尔·邓尼茨

 

就在一战结束20年后，烽烟再次在欧洲大陆上燃起，德国潜艇部队将再次与英国皇家海军作战，并且再一次在战争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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