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赣榆乡土文学》系列之302——父亲的宿命

      我小时候是在自卑中长大的,每次和父亲走在路上,总有人指指点点,每每此时我都觉得抬不起头来,低人一等。我也曾抱怨过上天为什么对我父亲如此的不公。

      父亲的一生是命运多舛的一生,而这所有的磨难都来自于他三岁那年。

      一九三六年八月初五,父亲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他是家中长子,在三岁时害眼病,因为没钱医治,导致双目失明,从此,父亲便在黑暗中度过了痛苦的一生。那时候家里很穷,吃不上饭。当时才八岁的二叔就用一根竹竿领着大他四岁的哥哥,也就是我的父亲,出去要饭。生活饥寒交迫,度日如年!

       到我父亲十九岁时,爷爷给父亲请了东海县青湖的一位盲人师父专门教他周易预测学,它是根据人的出生八字,结合天干地支,能算出人的过往,现在和将来。还能给年轻人合婚,合婚就是看男孩女孩宜找多大年龄的对象,犯不犯四大忌,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看这些属相哪个相配最好,宜往哪个方向找。找好了对象还请父亲查喜帖子,就是查哪月哪天结婚适合,新人办完喜事,会送一点喜烟,喜糖和喜果子,还有的会给一点喜钱。

      我最佩服的就是父亲的测字,用古代的三枚铜钱摇出反正面六次,形成六十四卦中的任意一个卦象,然后就能测出客人想知道的事了。有一次盐场一个人的母亲出走了,家人焦急万分地找到了我父亲,父亲经过一番操作,测出在他家的东南方,而且人已不在人世了,他就往东南方向找,果然不错,在一片芦苇地找到已经逝去的老母亲。有人说这是迷信,也有人说这是传统的易经预测学,有一定的科学道理,现在已明确属于环境科学的范畴了。但不管是迷信也好,科学也罢,总之,由于父亲悟性极高,预测精准,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总算有了一门养家糊口的技艺了。

      父亲二十五岁那年,经人介绍娶了海头镇兴庄村的一位善良贤淑的姑娘为妻,就是我的母亲。母亲那时扎着一对大辫子,辫梢上还扎着一对蝴蝶结,好美好漂亮的哟。可能是上天也嫉妒她吧,母亲也因从小生病,无钱医治,导致双目失明。父亲和母亲就像苦藤树上结的两个苦瓜,从此相依为命,相伴终生。

      母亲进门的第三个年头,我大姐出生了,紧接着我们姐弟七人陆续来到了这个贫寒的家庭。

      那时候都是大队按工分来分口粮的,因为我父母残疾不能挣工分,所以我家年年透支。每次分粮食的时候,父亲就要到生产队去交点钱,才能勉强分点地瓜(红薯),偶尔也会分一点点稻谷。我们只好一天三顿吃地瓜,有时候母亲会用很小的瓷茶缸,放一点大米在地瓜锅里炖一点米饭给两个小弟吃,我在旁边馋的直咽口水,心想,我啥时候能吃饱一顿米饭多好啊?

      记得我六岁那年,用竹竿领着父亲去挑生产队分的地瓜,到地里一看,一堆一堆的地瓜,也不知道哪一堆是我家的,每一堆都用一个地瓜压着一张小纸条,但父亲看不见,我还没上学,只得喊分地瓜的会计三叔帮看看哪一堆是我家的,找到后我和父亲就往箩筐里装,装满后父亲挑着一担地瓜,我领着父亲往家走。我走前头,有个路沟我先跨过去了,忘记告诉后面的父亲了,他一脚踩空,连人带一担地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地瓜滚得满大路都是,我吓坏了,赶紧扶起父亲,他虽然摔疼了,却一句也没责怪我,只是说以后有路沟要提前告诉他,现在想起来真的好心疼父亲。

      大多数晚上,父亲会带着我去各个村庄说大书,都是自己用二胡和大鼓伴奏,自拉自唱,一般都唱《杨家将》、《岳飞传》、还有民间小调《孟姜女哭长城》、《小寡妇上坟》、《十二月小调》、《叹春》,那时候没有电视,老百姓都喜欢听大书,每晚那么多人围着父亲听大书,那场面就像开社员大会,父亲每晚都唱哑了嗓子,老百姓都会赞助点干粮和零钱。经常是父亲正唱着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睡着了。夏天蚊子那么多,有好心的大娘就把我抱去她家的床上睡一会,等父亲说完大书,再把睡眼惺忪的我喊起来,我再跌跌撞撞的把父亲领回家。受父亲潜移默化,我十多岁时就学会了拉二胡,打洋琴,拍大鼓等乐器,也能帮父亲伴奏了。

      父亲深知没有知识的苦,也或许他自己眼睛看不见。

     平时 最注重的就是我们姐弟七人的学习问题了。我大弟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贪玩,老是完不成作业,有一次被老师批评了,竟然逃学了,后来父亲听老师说了,晚上大弟回家被父亲狠狠的批评教育了一番。从那以后,我大弟发奋努力,后来考上了南京医科大学,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呢!

      我上学后,几乎每个星期天,父亲都要我读书给他听,《水浒传》、《红楼梦》、《三国演义》、《三侠五义》,还有很多,很多……

       有一句名言是这样说的: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也必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父亲因为饱听(读)诗书,不但能谈古今,出口成章,还能吟诗作对呢。

      父亲最最艰难的那几年就是我们姐弟几个都上学了,没有人领着父亲,他只能自己拿着一根竹竿,每天摸索着去各个村走街串巷的算命了,父亲为了我们真是付出了太多的艰辛啊!

      到一九八三年的时候,分田到户,我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跟两个姐姐一起种十亩地,农闲时节我们还一起到养殖公司打工挣钱,这时的日子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有粮吃,有钱花,但是父亲经常教导我们要节约,不要浪废,要感谢这个时代,珍惜现在富足的生活,养成节约的好习惯。父亲也终于不用晚上出去说书挣那点干粮了。

         我们全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勤劳苦干,没用两年,建了四间砖瓦房,又过了两年,推倒了砖瓦房。建起了一座宽敞明亮的漂亮楼房。

        父亲把我们姐弟七人操持的相继成家立业了,他的人生也已近暮年,身体每况愈下。没想到一向身体比父亲硬朗的母亲,在二00八年的夏天因为不舒服,到医院查出重病,次年的正月初三,和父亲相濡以沫的母亲便撒手人寰,先父亲而去。满堂儿女不如半堂夫妻,父亲整天闷闷不乐,坐着不动,由于思念老伴,忧郁成疾,患上了肠梗阻,但即使这样,为了宽慰我们,他总是说:我没事的,不用照顾,你们各自忙自己的工作吧!

       父亲的身体时好时坏,过了有半年多,已经不能下床行走了,二0一六年七月二十一这天晚上,我可能是有心灵感应吧,那几天看父亲精神很差,预感不太好,这一夜我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去小弟家了,刚推开父亲的门,看到他正张大嘴巴喘粗气,我赶紧把父亲扶起来坐着,对着他后背拍打,但是那口痰怎也上不来,我抓住父亲的手,发现脉已退到膀弯了,我急忙给在医院值班的大弟打电话,等到我大弟赶回家为时已晚,父亲就这样走完了他苦难的一生旅程。

       父亲走了,愿他来生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看他满堂的儿孙与和平的盛世。

                                  写于二0一九年农历十一月二十六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大伯
过年那些事 连载 二( 任喜娟)
母亲,我生命中的一盏灯
正月初五“抢阁老”
1958年,上千人一个大食堂,大笼蒸馍,大锅熬汤,每到开饭的时候
【散文】刘艳 | 我的父亲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