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很多人都认为书法是一门小技,只是一种对文字书写的艺术,仅仅从'法度'、'规矩'等古人所'规定'的形式上去探索它,然而,书法还被一些更有理想的人认为是'游于艺'的一门功课,这部分人认为书法是主业完成后的'游戏',因此,他们就说书法是一件'趣事',被称为有'深趣'的写字艺术。
北宋前期的文学家、历史学家欧阳修在当时是一位影响、声望很大的大臣,他的一些书法思想对后世书法的学习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作为一名历史学家,善于发现古代以来所'埋藏'下来的金石文字,最后出版了自己的著作《集古录》,其中他认为书法是一件乐事,是很有深趣的事情。他主张人们不要把书法当作一个主业,不要给其投入更多的精力,而是要在事业、文章之余来游心书艺即可。他是这样说的:
自少所喜事多矣。中年以来,渐已废去,或厌而不为,或好之未厌,力有不能而止者。其愈久益深而尤不厌者,书也。至于字学,国、为于不倦时,往往可以消日。乃知昔贤留于此,不为无意也。
由此可以看到,欧阳修对书法的认识是主业完成后的一件'余事',并不是说书法能给主业带来多大的促进作用。
李邕是唐代著名的书法家,擅长行书,其取法王羲之,又为朝中书碑文,作品深受朝迁上下喜欢,影响深远。欧阳修在介绍李邕书法时认为从学习体验到心灵的快适,同时也从非功利的玩赏中体悟到艺术中更为深沉的魅力。他是这样说的:
余始得李邕书,不甚好之。然疑邕以书自名,必有深趣。及看之久,遂为他书少及者,得之最晚,好之尤笃,譬犹结交,其始也难,则其合也必久。余虽因邕书得笔法,然为字绝不相类,岂得其意而忘其形者邪?因见邕书,追求锺、王以来字法,皆可以通,然邕书未必独然。
欧阳修说自己刚开始对李邕书法并不喜欢,但经过摩挲日久后,感觉到其中的'深趣'。这种'深趣'也许就是书法中的一些意味,就像人们对食物的体验一样,刚开始并没有感到特别明显,只是后味会让人回味一般。
有些书法作品给人的感觉是外形很好看,包括字形、章法的安排,这是第一眼的感受,而还有一些作品,刚开始看没有十分明显的特别之外,但随着时间的长久,越看越让人觉得意味越浓,这也许是反映了文人的某种心灵感受,欧阳修的'深趣'体验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尽管欧阳修对书法'深趣'的主张是人的心灵的感受,是人的内心体验,但'深趣'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体验到它的内涵的,也并不是所有书写者都能写出有'深趣'的书法作品来。那么,如何在书法中表现出它的'深趣'呢?
清代学者刘熙载对书法章法的形式安排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要从古人作品中获得'茂密、洞达'的艺术境界,就可以达到一定的'趣味',他说:
蔡邕洞达,锺繇茂密。余谓两家之书同道,洞达正不容针,茂密正能走马。此当于神者辩之。
他认为蔡邕书法洞达豁畅,但有密不容针之趣,后者行间茂密,却有空阔走马之境。实际上,刘熙载的这个认识就是从书法的形式感上来体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与笔法中的险绝、平正都是相一致的。洞达是指空间上的构成形式,而茂密则是空间中的那些密集性,这二者是一对矛盾关系,是书法哲学的概念,书家对此从形式上的安排,正好体现出书法哲学的辩证关系,达到一种意趣之态,从而使人获得心灵深处的体验和感受。
书法是书写的艺术,书写风格的形成主要是作者的技法水平和思想认识、修养共同来完成的,因此来说,作品风格是书法深趣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刘熙载认为:
论书者曰苍、曰雄、曰秀。余谓更当益一'深'字。凡苍而涉于老秃,雄而失于粗疏,秀而入于轻靡者,不深故也。
这里,刘熙载书法不同的风格谈到了其中的'深趣'问题,他认为书法风格有'苍茫、雄浑、俊秀'之分,但这些审美品格都离不开一个'深'字,深是构成书法风格的基础问题,并不是与上述风格平行的概念,有了'深',书法风格会变得更有内质,可以看出,深不是风格,而是风格的根基,另外,风格还包括'奇、古、拙、厚'等,它们也能使作品产生出更有意味的书法气质。
书法的用笔是非常重要的,用笔对趣味效果产生直接作用,因此,古人一直提倡书法中的用笔方法问题。北宋书法家黄庭坚说:
笔法虽欲清劲,必以质厚为本。凡书之害,姿媚是小疵,轻佻是其大病。直须落笔,一一端正,至于放笔自然成行。草则虽草,而笔意端正,最忌用意装缀,便不成书。
这里,他提出了两个概念,一个是用笔问题,要求书写时要'一一端正',达到书写的自然状态,另一个是由用笔带来的书写效果,即:质厚、笔意。提倡人们在用笔上要有古质的笔法,如此以来,书法才会有自然、工巧的艺术感受,进而达到艺术之趣。
古人认为书法虽然是一件'余事',并不把它看作是一项专业,但在业余之时,这件'余事'却能给人带来心灵上的关照,它可以让人们体验其中的趣味,因此书法就有了'深趣'。然而,尽管书法是一件'游于艺'的书写活动,却离不开人的认识、修养和技法水平的培养,仅此而言,书法又未必是一件'余事',需要放在专业的角度来学习和培养,离开了书法中的用笔、形式,也不能形成有效的风格品质,这也许就是书法的魅力意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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