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身为农民却不会锄地似乎是笑话,因为锄地是农民最基本的把式,农民一年之中使用最多的就是锄。早先佃户与东家的协议里最明显的就是锄地的遍数:春三、晚二、豆一遍,荞麦不锄也要算。就是说春苗,像谷子,高粱必须锄够三遍,麦后种的晚苗锄两遍,黑豆只锄一遍,荞麦不锄,秋收后就能按协议分成。相传有年一家的春谷子锄了两遍,打下谷子佃户拿着布袋去分粮,东家在场里说,我咋听谷子说没给它锄够遍数。领活的赶忙说;都把布袋放下,拿锄锄地去。众佃户扛上锄到谷茬地里站了一会儿,回来后才分谷子。东家说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坏了规矩。也可以看出农民对锄地的重视。
说当农民不会锄地,其实说的就是我本人,我家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父亲更是远近闻名的庄家把式,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锄地、扬场更是一绝。扬出来的谷子就像沙粒一样干净,不带一点杂质。别人锄的谷子都要人蹲到地里去薅才能定苗,父亲锄的谷子不用人薅,每菴儿都是三棵四棵。
我辍学回家和退役回来都是直接成了人民公社社员,唯一的使命就是侍候庄家,锄地当然是必不可少的手艺。曾几次问父亲锄地的技术,父亲先是不理,问的多了,不耐烦地说:学那⊙0⊙?干啥。有啥出息?一个剃头的、割脚的都能吃国家饭儿,种地的能吗?干的再好,至多临老落一个《好受家》。这《好受家》在我们这里一个意思是能吃苦耐劳,第二个意思是活儿干的好,第三个意思是一直受罪的人。事实确实如此,国家没有给农民晋升的机会。
几年里我就那么跟着社员们胡龙来胡龙去,拿着锄看别人咋搂我咋搂,别人咋刮我咋刮,逐渐认为锄地也就这个样儿,没什么滴。分了地后,与我的地有一路之隔的王老太太在教女儿锄地,我走过去,老太太连说带示范;第一锄下哪儿,第二锄下哪儿,第三锄如何收场,即规范又准确,三锄保一棵苗,锄过的地每棵苗跟前都有个小坑儿,不是特意挖的,遇雨就能储水。锄下的草都到了大垄上,也不是特意划拉过去的,下大雨也不会荒地。虽不能说是巧夺天工,但那基本功确实了得。可惜我至今都没有学会,与晚辈讲如何种地都没有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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