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美刊】（2019第二期纸刊选稿）小时候，我们在光明的怀抱里长大（一）|| 龚宏波（授权；独家原创首发）

*欢迎聆听*

总编 | 晶莹 | 编辑 | 碧云

小时候，我们在光明的怀抱里长大

作者：龚宏波

   

   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毕业，我一直在光明小学读书。那是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到80年代初期的五年，日子过得清贫而简单，白云苍狗，五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岁月如流水，匆匆淌过，不舍昼夜，仿佛从未起过一些涟漪，就这么平静地漫过我的记忆……
   成年后，偶尔回忆，小学时的一些场景，总是如电光火石般在我脑海中忽然闪现；而在一两个月之前，和小学同学的重逢，更加让我想起了在光明的怀抱中长大的一些事……
   将近40年过去了，小学一年级报名的情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虽然那天是我长这么大最重要的日子，妈妈却没有陪着我去学校——妈妈要上班。妈妈是个认真的人，她一直觉得工作最重要的，从来不肯轻易请假，儿子上学的事托别人办就行了。因此我是跟着妈妈的同事黄阿姨去学校报名的。黄阿姨的女儿曾枚比我小一岁多，却和我同一年上学。在学校办公室，一个和妈妈年纪差不多的女老师笑盈盈地接待了我们，登记时，她要我和曾枚自己报上名字和年龄。我低着头红着脸说了出来；轮到曾枚时，她害羞得一头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报名后一两天，就开学了。开学第一天，妈妈把我送到了学校——这是小学五年，妈妈唯一一次送我上学，那时候的父母都很忙，是没时间接送孩子的，学校离家里很近，只有百把米，路上很少有汽车，更没有偷孩子的坏人，父母放心得很。我们平时都是和哥哥姐姐、同学朋友一起上学放学，一路上说说笑笑很热闹。那天，妈妈亲自送我去学校，除了她那天正好有时间之外，还因为曾枚和我分到了不同的两个班，我在九班，我在十班，要不妈妈说不定又会让黄阿姨把我捎带着去学校呢。
   班主任WU老师站在教室门口迎接她的学生。说来惭愧，我至今都不知道老师究竟是姓“吴”还是姓“胡”，在我们益阳话里，这两个姓都读“WU”，我们小孩子，根本没想到要把老师的姓搞清楚。妈妈牵着我，把我交给了WU老师，WU老师牵着我，带着我进了教室，坐在了她早已安排好的座位上。从妈妈牵着我到WU老师牵着我，这一次简单的换手，却是我人生的一个新起点。
   WU老师也是妈妈这个年纪，留着齐耳短发，圆圆的脸上满是慈祥，却对我们要求很严。教室在一栋刚建成的教学楼里。两层楼，楼上楼下只有两间教室，楼上是曾枚他们班，十班，楼下是我们九班。开学没多久，九班和十班就打了一架。一开始还只是两班的口舌之争，两班的人楼上楼下隔空对骂。后来我们九班的人急了，凭借地利，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就往上扔，瞄准几个骂得最凶的打。打得他们溃不成军，哭爹喊娘……但我们胜利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WU老师很快就板着脸出来了。她把我们叫进教室“整风”，轻而易举就把扔石子的“凶手”一网打尽了。一开始我把自己伪装成老实怕事的孩子，圆睁双眼，面带微笑，腰板挺得笔直，竭力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还是被WU老师揪了出来。WU老师把我们狠狠地骂了一顿之后，还不解气，还让我们组成了一个“检讨团”，指定我当团长，带着这几个一脸哭相的孩子，去十班作检讨。在十班的讲台上，我第一个发言，“未曾开言泪先流”。哭得死去活来。当天回到家，曾枚绘声绘色地向她妈妈和我妈妈并各位邻居描述了我当时的惨状，于是我的糗事从学校到家里都传开了，正如达达所说：“一夜传遍锡安城”，从此后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不过后来想想也有点小得意：毕竟“检讨团团长”是我平生第一份官职。
   现在的黑板都是黑色有机玻璃做成的，镶嵌在教室前面的墙壁上。我们当年的黑板都是木板上漆上黑漆做成的，搁在一对木头架子上。第一学期快完时，黑板上沾了油渍，“花”了，坐在旁边的同学看黑板有白亮的反光，老师写字时也不方便，时不时打滑。一天早晨，我们几个早到的同学说起这事，其中一个孩子听人说过用石灰洗黑板可以去油渍。正好学校旁边有一个石灰池。说干就干，我们几个同学马上就从架子上取下了黑板，七手八脚抬着它向石灰池走去。石灰池虽然紧靠着学校围墙，但是在校门的正后面，我们要抬着黑板绕过半个校园才能到达。黑板是笨重的木板做的，一块有几十斤，一年级的孩子人小力气小，按理说搬起来很费力，但好在我们人多，除了发起者，路上还不断有别的同学加入，十几个人喊着号子，就像一群齐心合力抬着树叶前进的蚂蚁，终于把黑板抬到了石灰池边。看见石灰，我们不顾天寒地冻，从池子中捧起湿漉漉的石灰，争先恐后地往黑板上涂抹，感觉到恶作剧般的开心。等我们认为洗得差不多了，把黑板搬回教室，重新搁在架子上一看，立马傻眼了：黑板成了大花脸，深浅不一的石灰印子，如乌云般在黑板上翻滚。同学们一致认为这块黑板不能用了，我们闯大祸了，参与了洗黑板的同学吓得面面相觑，没参与洗黑板的同学望着我们幸灾乐祸地笑。不久后WU老师严肃着脸走进了教室，立刻发现了黑板的情况。她站在讲台上，严厉地对大家说：“这是谁干的，站起来！”——也许当时她的语气并不严厉，一切都是我胆颤心惊时产生的错觉。我知道在劫难逃，吸取了上次扔石子时的教训，第一个忸忸怩怩地站了起来。看见有人带头，别的参与者都陆陆续续站起来了。我们原来准备着挨WU老师的一顿骂，搞不好还要凑钱赔黑板。没想到她反而表扬了我们，说我们热爱集体，是毛主席的好孩子。至于黑板上的石灰印子，她说很简单，用黑板刷擦去就行了。说着，她转身三下两下就把黑板擦干净了。我们一早上的辛苦确实没有白费，经过石灰洗过后的黑板黑漆漆的，光洁如新，就像我们此时的心情。
   冬日晴朗的早晨，很冷的，太阳还没出来，上学的路上到处可以看见一团团雪白的霜花，我们这里叫它们是“白砣子霜”。教室里没生火，空旷阴冷，人也没到齐，只有几个早到的同学，稀稀拉拉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哭丧着脸，冷得缩成一团。WU老师很早就来到了教室里，看见我们缩手缩脚的样子，她组织我们做一个游戏，就是跺脚，看谁跺得快，声音大。刚开始大家还有点犹豫，只有几个人迟疑着轻轻跺了几下。 WU老师一边拍着讲台打节奏，一边表扬跺得快、跺得响的同学。渐渐地，同学们都投入了跺脚的欢乐之中，跺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了。新来的同学在座位上坐下后，马上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这声跺脚大狂欢，教室里像狂风暴雨一样热闹。跺着跺着，寒冷从我们身上逃走了，每个人都觉得浑身发热……这是一个简单的游戏，却让我记了将近四十年，真的要感谢WU老师对我们的关心。我又想到，这就是一楼教室的好处，如果楼上的十班也做这个游戏的话，我们楼下的人会崩溃的。
  下课了，又冷了。女同学跳了橡皮筋，跳房子，安安静静的。男同学玩的可不是这么文雅的游戏，大家靠墙站着，分成两边，看看两边的人数差不多了，就一齐用力向中间挤，美其名曰“挤油”，边挤边喊着欢乐的号子。墙是裸露的红砖墙，像磨刀石一样的粗厉，可以听见我们的衣服蹭在上面“咔咔”地响。但大家并不在乎，我们大多数人是穿着大人工厂发的工作服，那种布比牛仔布还耐磨。再说，这种衣服都是大人的服装改成的，一律饱满肥大，我们早就厌烦这们了，巴不得早点磨烂。现在的孩子， 冬天都穿着高档的羽绒服，做工精致，价格昂贵，他们是不敢在墙上蹭的。现在的孩子，是无法体会那些年我们那些穷孩子的欢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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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龚宏波：网名徐无鬼，1998年大病一场，从此既不良于行且不良于言，因为不便交游，二十年来主要与文字为伴，读书之余，也尝试写作，以回忆往事为主，目的主要是“以文会友”，希望通过文字多结识良师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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