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显王是谁?《五代会要》载:天福二年八月,“敕,唐卫国公李靖封灵显王,是灵显王之号,封于晋。”则此庙主祀者所是我们所熟知的李卫公。此一灵显王庙始建于北宋宣和五年(1123),当时有正殿和东西配殿,西配殿即是现存殿宇。
主张为金代建筑者有殿内北壁存金泰和八年石碣为证。碑文中云:“按本传,公讳羽,字云长,河东解人也。是时威震华夏,战功尤多,其事业著见,进封昭烈武安王。至于民间,往往神事之……襄人银匠胡汝楫年七十有五,性好施,特输己财,立塑像于县北灵显王庙西庑之别室以为乡民香火之地。像甚雄伟,凛然如生。”
“昭烈武安王”谥号,是北宋加封关羽的封号。宋徽宗赵佶先封关羽为“忠惠公”,又在大观二年(1108),加封关羽为“武安王”,此称呼一直延续至明,直到明万历年间关羽才被晋封为帝君。据此碑文,可知金泰和八年(1208),也即关羽被封武安王百年时,乡民在灵显王庙西庑之别室,立关羽像为祀,此地称关王庙而未称关帝庙,是沿用旧称未改。
▲现存出土最早关公画像
在此之外,2012年一次修缮时,在梁架北边枋下压的一个斗内发现墨书题记:“金皇统九年(1150)七月廿日起建,西街坊客户十二人……”。古人所言起建、创建等,多指本次修缮,并非特指殿宇之始建。但此墨书题记足可为宋金时期建筑之明证。
主张为元时建筑者有殿内元至正六年(1346)《重建昭惠灵显王庙记》碑为证。碑文载:“至正乙酉秋,……群英协力以僦其功,勤扑斫,树垣墉,陶瓴甓,百工居肆以成其美。复彩绘灵仪,朱绿牕户,金碧榱题,丹其楹,垩其壁,甃其陛,神门翼室洎三灵侯祠悉为一新,轮奂焜煌,翚飞鸟革观者为之起敬……至正丙戌冬十月望日立石。”碑以重建为名,且从碑文可见此次为一大修。
其后,关王庙在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也有修缮,主要以抽换朽坏构件、重饰塑像彩绘和整修基础、建立墙垣为主,并未改变殿宇的早期形制。
另据县志,昭惠灵显王庙在元代后期即已改为佛寺,称圣寿院或圣寿寺,但西配殿仍为关王庙。明清之际,寺院内还增修了玉帝庙、钟楼、鼓楼、戏台、山门等,规模颇为宏大,但这些建筑皆因寺废在解放后被拆除,仅余关王庙一殿。
关于檐额的改动
大殿坐西向东,前设不太宽大的月台,面宽三间,进深四椽,单檐歇山顶,筒板灰瓦,琉璃剪边和脊饰,琉璃雕饰精工富丽,为元、明维修时更换。
大殿前檐明间使用极其肥大的檐额,出明间则止。后檐三间面阔基本相等。前檐两柱约与后檐二次间补间铺作相对,后檐两柱则与前檐明间两侧补间铺作相对,形成前檐明间较二次间更为宽大,极为特异。
次间阑额形制正常,在角柱处未出头,另一端插入明间檐额之中,上皮与之相平,下面用砖填补二者间的高差,再下施由额。由额穿明间柱而出,置于明间檐额之下,变成绰幕枋。阑额之上施普拍枋,在角柱处直截式出头。
大额构件早在《营造法式》中就有记载,分为内额与檐额。这种做法在元代被创造性广泛运用,以实现节省材料与扩大殿内面积的统一。定襄关王庙明间上的横额,与元代建筑中常见的大额承重式结构在外观和结构上极为相似,这也是关王庙被认为是元代遗构的原因之一。持金代建筑观点者则将关王庙作为金代建筑使用檐额的重要实例。
▲大殿前檐普拍枋的拼缝与前檐柱头错位但如细致观察,大殿前檐普拍枋的拼缝与前檐柱头错位,施于明间当心斜栱两侧的两朵补间铺作下。与前檐不同,大殿两山及后檐的普拍枋拼缝俱在柱头铺作下,且前檐的两颗平柱与其他檐柱相比未做柱头卷杀,时代明显偏晚。因此,有研究者认为,大殿前檐横额可能是后代修缮时添加。结合修缮记录,元至正五年至六年的“重建”,可能是对关王庙大殿的一次落架整修,改去制同后檐的阑普组合而改用檐额,明间原有檐柱分别向外移半间,形成现有明间三朵补间铺作,下用檐额的面貌。
大殿檐下铺作层斗拱,四边一圈共二十朵,虽只三间小殿,用材硕大,风格多变,别处少见,这是定襄关王庙另一特异处。
前檐明间补间铺作三朵,正中斜栱,五铺作重抄。正面出足材华拱两跳,45度斜两跳,看面砍斜,不施令栱,由第二跳头散斗承橑檐枋。内转正中华栱四跳,上施一斜材,伸至襻间枋与金檩之间,两侧同样出斜栱两抄,散斗承平綦枋。
▲大殿前檐明间正中补间铺作前檐明间两侧补间铺作,前后与室内金柱相对位,单昂四铺作。昂下出华头子,昂为批竹式,中央起棱,昂嘴出峰,耍头平出,形式如昂。令栱与耍头相交承替木及橑檐槫,两端抹斜。后尾华头子转为一跳华栱,跳头置翼形拱,第二跳头用散斗托搭牵与平綦枋相交。这两组斗拱虽为补间铺作,但实际承挑梁架,结构作用明显。
▲大殿前檐明间北侧补间铺作前檐柱头铺作,为双抄五铺作。正中和45度方向各出华栱两层,上不施令栱,承托通长橑檐枋。前檐柱头斗栱内不承梁架,但内转第二跳斜栱伸至山面,在转角处成为一抹角梁,与山面补间铺作共同承托歇山翼角。
▲大殿前檐南侧柱头铺作前檐转角铺作单昂四铺作,侧面批竹昂下出华头子,昂头出令拱与耍头相交,三 向昂头上令拱成鸳鸯交手。其后尾内转与前檐柱头铺作和山面补间铺作共同承角梁以及翼角结构。角华头子内转为第一跳角华拱,拱头上置第二跳华拱,左右出翼形栱,第二跳华拱成角梁。
▲大殿前檐转角铺作两山柱头铺作,均为双抄五铺作,偷心造。不施令拱,散斗托橑檐枋。后尾第一跳头置翼形拱,第二跳头置交互斗托平枋与丁栿下皮斜插木相交。
▲大殿南侧山面柱头铺作两山补间铺作,五铺作双抄。后尾正中华栱两跳,45度斜拱,第二跳斜拱与前檐柱头铺作及后檐补间铺作,形成抹角梁。抹角梁伸出,在室外正中华栱两侧形成45度小翅。
▲大殿北侧山面补间铺作▲《华北交通写真》,1939年至1945年拍摄
后檐柱头铺作,五铺作双抄。不施令栱,散斗托橑檐枋。第一跳华拱左右出翼形拱。内转亦为双抄加翼形拱承三架梁。
后檐补间铺作,五铺作双抄,45度出斜栱,与前檐柱斗铺作相同。
▲大殿后檐铺作后檐转角铺作,三面五铺作双抄。第一跳头向外置翼形栱,后尾承角梁构造与前檐转角铺作相同。
▲大殿后檐转角铺作综合以上斗栱形制,可发现一些特点:出下昂者都带令拱,耍头昂形,都是批竹昂,批竹昂中央起棱;不出昂者均出两跳,偷心,都不带令拱;斜栱均用在补间铺作位置(明间斜栱用在柱头铺作是元代的改动);横栱抹斜,前后檐及两山扶壁栱为泥道单栱叠素枋,转角铺作斜栱后尾与抹角梁结合形成三角形构架,这些都是山西中北部地区北宋至金中前期流行的形制,宋金风韵明显。
内部梁架与消失的壁画
进入殿内,内置二金柱,梁架结构为三椽栿对前剳牵用三柱的形制,由于使用了檐额移柱,剳牵前端伸出,置于前檐补间单昂四铺作的耍头之上,后尾插入金柱与三椽栿相交。下部置绰幕枋,顶端呈雀替形。三椽栿的后尾伸出作为后檐柱头铺作的衬枋头。
内柱柱差距作覆盆卷杀,上置大斗,托平梁的一端,而平梁另一端由三椽栿上的驼峰支撑。平梁上立叉手蜀柱托脊槫,襻间形制应该是单材襻间。
两侧的丁栿,一端搭接在三椽栿上皮,另一端接两山柱头铺作之上。四角用抹角梁,斜交于前檐柱头铺作、山面次间补间铺作和后檐次间补间铺作。
当心间后部有小木龛,内有关羽像和左右侍从关平、周仓像,均为晚近所作。
大殿内四壁原有三国故事壁画,据祁英涛1954年发表的《两年来山西省新发现的古建筑》介绍,壁画完整,东壁有墨笔题名:大清嘉庆八年(1802)十月,画工共八十二名,每工出钱二百四十文……画匠梁廷玉。”
最为可惜的是,1982年修缮关王庙时,完全不顾壁画价值,将四壁壁画全部铲除,化为灰土。前一段翻老照片,1939年至1945年期间日本“华北交通株式会社”拍摄的《华北交通写真》中看到一幅关王庙内部照片,右下角依稀可见清嘉庆年间所绘三国壁画。
▲《华北交通写真》,1939年至1945年拍摄如今,关王庙栱眼壁上还有些许壁画残留,殿内栱眼壁绘有水墨花草。殿外前檐柱头栱眼壁上彩绘则是人物画,画上有榜题,但已漶漫难辨识。壁画或与殿内原三国壁画同绘于清嘉庆时。
定襄关王庙,在北宋宣和年间为昭惠灵显王庙西配殿,金泰和八年立关羽像,成为关王庙,后在元至正年间大修,增设额枋调整檐柱或在此时。到元末则改为佛寺,明清两代屡有增建,可惜最后皆被拆毁,仅余此小殿独存人间,木构古建存留之难,于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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