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独轮车
文/张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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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一辆手推车，也叫独轮车，现在已经十分老旧了。家中很多东西，包括一些比较值钱的东西大都不在了，可唯独这辆独轮车依然不离不弃地陪伴在我们身边。-----题记
说起这辆独轮车，它的确为我们家、为生产队、为祖国解放立下了汗马功劳。父亲经常说：“我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小推车。它陪我一起上过前线，陪我走南闯北，它为咱家养家糊口，它为我分忧解难。”话语中透露着浓浓的感激之情。
过去，农村几乎没有机械化，大部分是体力活。独轮车就成为那个时候最现代化的运输工具。下地推着农家肥，回家推着收获的庄稼或者柴草。走亲戚、赶大集、就医、上学也几乎离不开它。我家地处胶东半岛的山区，道路崎岖，沟坎纵横，无论是运送农家肥还是往回拉庄稼柴草，都要付出巨大的体力和汗水，如果没有健康的体魄是很难胜任的。我高中毕业回乡务农一年，开始了接替父亲推小车的活计，深深地领略了推小车的艰辛与劳累。下地满满地，足足有三百多斤的一车农家肥，一路上坎，每次都要青筋暴突地憋足力气，一鼓作气地冲到地头。下山也要推上好似一座小山的一推车庄稼，崎岖陡峭的山路，即使是一个特别健壮的小伙子，也得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往山下挪。一年的农村劳动，由于经常光着膀子推车，细嫩的皮肤晒爆一层又一层，腿脚磕碰的伤疤好了一个又碰出一个。此时我才知道父亲他们经年累月推车的艰难，这才体会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义。
在鲜有汽车、自行车的年代，手推车还是农村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奶奶姥姥都是小脚妇女，逢年过节都要回娘家或走亲戚。每次都是父亲用手推车接送她们。我家离县城几十里山路，奶奶住院也是父亲用手推车往返接送。过年村里扭秧歌，父亲将手推车精心化妆打扮，漂漂亮亮地前走走，后倒倒，为演出增添许多看点。
人民公社时期，父亲多年担任生产队队长。那时的队长必须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他都推着手推车走在前面，为全生产队一百多口人的吃喝拉撒不辞辛苦地一路前行。那时各家各户都有自留地，送粪拉庄稼都离不开独轮车，有些邻居因为缺少劳动力或者没有运输工具而发愁。对此父亲二话不说，推上独轮车，帮了这家帮那家，分文不取。虽然他累得精疲力尽，可始终无怨无悔。每到夏天，父亲又推上独轮车，跋涉几十里到海边推海蜇。这可是现打现拉走的新鲜海蜇，由于新鲜海蜇几乎95%以上是水分，如果从海边推走三百多斤，当推回家时，大部分已经变成水而流淌了，能留下百十斤就不错了。回来后，父亲不管多么劳累，但为了减少损失，都是马不停蹄地把海蜇分发给左邻右舍。在那炎热的夏天，在大家充分享受这特别新鲜、特别不容易吃到的海味时，劳累过度的父亲已经躺在炕上鼾声如雷了。
父亲一辈子特别引以自豪的是参加了淮海战役支前。1948年，为了支援淮海战役前线，父亲和村中一些年轻人，响应党的号召，毅然推上独轮车，不远千里长途跋涉，用双腿将独轮车推到淮海战场。父亲说：“淮海那地方，经常阴雨连绵，道路特别泥泞，推车特别费劲。”可他们谁也没有退缩，每天天不亮就趁着夜色为解放军运送粮食和武器弹药，有时还要冒着枪林弹雨到前线抢救伤病员。他说：“那时这独轮车可派上用场了，既送给养武器弹药，又接送伤病员，遇到下雨，把两个独轮车交叉在一起，上面搭上衣服，就是简易帐篷，这里就成了救治伤病员的医疗室。”每次说到这，他都沉浸在那难忘的岁月，仿佛还在推着伤病员往回走。他说：“那时，最难受的不是辛苦，而是那阴雨连绵的夜晚，为了不让伤病员免受潮湿，便把伤病员安放在小推车上，而他们就在潮湿冰冷的地上将就着。”天不亮，他们还要继续推着推车奔向前线。每当讲到这，父亲都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当年能参加淮海战役和抢救伤病员的自豪感。难怪，陈毅元帅在总结淮海战役胜利的原因时铿锵有力地说：“淮海战役是人民群众用小推车推出来的！”
现在父亲老了，有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偶尔还糊里糊涂，当年那不怕苦不怕累的山东大汉形象已经荡然无存。可他依然每天去摸摸那陪伴他大半生的独轮车，有时还用衣袖擦拭一下独轮车，久久不肯离去。面对陪伴他大半生的老伙计，怎能不引起他的感怀？面对荣辱与共的老伙计，怎能不流连忘返？也许此时此刻才能引起他的许多美好回忆，也许此时此刻他还沉浸在淮海战役的支前行进中。
作者简介：张太海：祖籍山东省文登县人，后迁至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先后任职高中化学老师和国家公务员。酷爱文学，热衷写作，经常在当地报纸杂志发表文章。退休后，创设美篇，闲来小文，以寄相思。其文风质朴、真实感人，善于表达对旧人旧事的追思之情。美篇账号：16895856，昵称：山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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