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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儿庄战役始末
台儿庄战役始末
   
口述  屈勤  整理  进军
   1938年是全民大战日本侵略者的重要时期,台儿庄战役就是其中主要战例,历史上誉为“台儿庄大捷”和“东方坦乃堡式的大歼灭战”,现事过70多年,已成历史陈迹。时今抗战胜利60周年,很有必要整理战役全过程,以飨读者。
           战役之前双方态势
   
台儿庄之战前,国民政府向国人宣告第一阶段抗战结束。华中方面的上海之战,国军主力军伤亡溃散达40万,日军占据了京、沪、杭三角地带,正沿浙赣线及溯长江而上,扩大战果,一部北上策应华北作战,与国军廖磊集团于学忠军经过数次战斗,在临淮关附近成对峙状态。南线之日军以攻为守,其主力在沿江与浙、赣地区,对徐州方面无积极企图,仅为策应鲁南作战牵制我军的行动而已,故战局暂时稳定。
    华北方面:日军击溃我军主力。黄河以北包括河北、山西、河南,日军正在进行扫荡,企图稳定占领区秩序。但我八路军、各地人民武装及以山区为依托之国军,仍利用夜间和当地群众的积极帮助,不时袭击日军之补给线和城市的边缘,日军华北派遣军亦不暇应付,时遭袭击。山东之日军未经大战,就占领我济南、泰安、兖州等要地。分兵进扰济宁、滕县、枣庄、临城、峄县等地。从青岛南下、直驱临沂附近之日军,在沂蒙南下与临城、滕县之日军相呼应,有分进合击我台儿庄直捣徐州之势。
    被日军击退之孙桐萱、曹福林等军,在微山湖附近嘉祥县等地与日军战斗,我莒县沂蒙方面之张自忠、庞炳勋、沈鸿烈海军陆战队也在不断袭击日军,我滕县守军、川军孙震军之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阵亡,滕县于3月中旬陷日军。
    韩庄至台儿庄之运河防线有我一一O师张轸部防守。
    我第一战区汤恩伯军团所属王仲廉、关麟征两军奉命由安徽毫县出发,驰援五战区,正向鲁南急进中。
    孙连仲集团(欠一师又一旅)于2月中旬奉命开赴豫西,以防日军渡河南窜,此刻豫西战局稳定,亦改调五战区驰援,正在车运中。其所属第三十一师附独立四十四旅原在鄂北构筑防御工事,3月中旬,奉命归还建制,即改为孙集团之先头部队,正向台儿庄以南车辐山附近集结中。
         我军作战的方针及意图
   
1938年初,我被任命为第三十一师作训参谋,随部队在武胜关三里城九里关一带构筑防御阵地。3月中旬,奉命将任务交给第六十军,该师(附四十四旅)车运豫西归还集团军建制。中途又改令在徐州以西杨楼车站附近集结待命。师长池峰城无战斗任务,在郑州下车访友,由我率队先行。当车行至商丘以东某车站时,车站人员告我有紧急重要电话,内容是徐州铁道运输司令某传达李宗仁长官命令:“着三十一师部队继续开赴台枣支线车辐山附近集结待命,不得违误,违者以军法从事。”我和已到达杨楼之先头部队乜子彬旅长通了电话,要他们遵命继续前进,并嘱他到徐州向长官部了解情况,指示他应在部队先头到达,以便有余裕时间掌握情况。
    我于3月19日午夜到达徐州车站,即赴徐州署晋见李宗仁长官,报告了本师战备情况(因师在整训中,而且属一战区战斗序列,弹药器材都不足会战基数,而通信连联络呼号、密码、地图皆仅是一战区适用)同时呈现出人马武器器材弹药数量表,以备紧急领发。李一一点头,随手交给幕僚,嘱即刻补发或转知兵站备查补给。
    李宗仁在作战地图上指示当前日军我形势说:“鲁南突出冒进之日军约一师团,势甚猖獗,有进窥徐州模样,贵师到车辐山后,先接替张轸师韩庄至台儿庄沿运河防线,尔后向峄县之日军攻击前进。日军如出面迎战,贵师应尽力堵击,待汤恩伯军团进至日军侧背,将全力压迫日军于微山湖畔而歼灭之,日军如固守待援,贵师即尽力牵制,监视日军,掩护关麟征军北上与王仲廉军协力包围攻击歼灭枣庄之日军,再回师合击峄县之日军,将战线推进到兖州以北。为了协同方便,贵师即暂归汤军团长指挥。”
    我接受指示后,战区参谋处即把各项文件密封交我受领。李宗仁还把他指挥室仅有的一份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交我使用。我是初次会见李宗仁,他以平易近人、亲切质朴的言语,表达了坚强必胜的信念,并频频告以时间紧迫,不能与官兵见面,请我代致慰劳之意,等会战终了,再为官兵致贺。其谦虚平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此时适有日军机编队来轰炸扫射,我们都分别散开掩蔽、空袭过后就匆匆话别。我与池师长研究情况。我认为汤、关之言不能完全凭信,我师如脱离运河和台儿庄桥头堡之后与日军遭遇,日军挟其步、炮、坦克并有空军配合,我师决不能持久,而汤、关即或打算回师与本师协力作战,他们也未必能摆脱日军的牵制。既勉强回师,必不如所言之及时,而我师或已力战被歼。他们都是蒋介石的亲信,失败了,我们百口难辩,还不是把战败之责归于我们吗?池也怀这种恐惧,同意我的意见。果然在台儿庄会战的两个星期中,汤、关背信弃义,其部队始终未与我师取得密切联系,在战术上未能协同作战。当然我们不能说汤、关在会战中没发挥任何作用,只能说在战略上对日军的干扰起着牵制作用,使日军不能倾注全力进攻台儿庄。基于以上判断,师的部署如下:
    以师骑兵连为前锋向峄县搜索前进,以一八三团的登峰队为前兵,在骑兵连后一个有利地形向前跃进,与骑兵队间距离视地形而定以一八三团一营为前卫,在骑兵后跟进。乜旅长率一八三团王郁彬,在前卫营后跟进。第一八一团戴炳南,在王团后保持一定的距离跟进,该团并受乜旅长指挥。第一八四团为台儿庄守备队,第一八二团为北车站守备队。应利用时机以加强工事防御。
         
向峄县攻击前进
   
第31师根据上述部署,于3月23日凌晨向峄县攻击前进,骑兵连长刘兰斋与日军遭遇,侦明日军侵略台儿庄决心很大,故台儿庄是我军的要害之点,此点一失,我军攻防都失去主要之支撑。故我判断日军将以尽可能的兵力,企图一举夺取这一要点,也是我最感痛苦之处。
    为此我拟制了紧急处置方案:为确保台儿庄及北车站之安全,互为犄角,坚决顶住日军的进攻,以乜旅灵活作战,袭扰日军,受日军压迫迫不得已时,可依赖台儿庄和北车站之掩护,撤退至运河南岸,以确保运河南岸的安全,待汤军团回师后,转移攻势,包围夹击日军而歼灭之。对此方案,池师长虽持疑虑态度,但对于处理方案,表示完全支持。遂分别向所部下达了指示。
              日军攻占台儿庄
   
3月24日晨,前线消息:日军留一部监视南洛我军,主力军竟绕过南洛经刘家湖向台儿庄发起攻击。我闻讯之后,即驰赴台儿庄视察,并将指挥所推进到南车站铁道桥之下。这里要附带说明,台儿庄守军一八四团团长王震是当时师里的资深团长,但九十一旅旅长出缺时并未及时保举,这是池师长在用人上的策略,如无其它原因,王终将升任九十一旅旅长。而王又自视很高,性格刚愎,我们彼此也稍有矛盾,故对他的军队部署我也很少干预。既然日军已兵临城下,我不得不亲往视察,由王烈武团长、姜常泰副团长,沈耀林卫生主任一行陪同,沿城墙视察,才发现台儿庄北边靠西附郭之园上村内筑有砖构碉堡多处,因鲁南地方不清,村内自筑。王震因粗心大意竟未加设防,日军轻易地占领了该村。因碉堡与此塞寨墙高低略等,日军欺我缺少重火器,利用碉楼布有自动火器,俯瞰我城防守兵,对我威胁很大。我问王、姜,我军布防何以对此村弃而不顾?王面有愧色,迟迟不前,有意落后避开我。他在临近连队时抱了一挺轻机枪,来回窥视目标,进行狙击,我几次找他研究日军情地形,他都推迟不来。我对姜、沈说:“我和烈武过去感情虽不够融洽,还是以大局为重。战场上的失误乃常见之事,关键是研究如何补救,不使战局受到更大的影响,烈武现在这种做法,既不能挽回面子,也无裨益战局,请常泰兄善为劝导。”我们从西砦墙巡视到东门,也几次遭到狙击,我一次被弹风击倒,栽下砦墙,姜、沈一再劝我回师,我仍坚持下来。巡视中发现北门内北街尽头有一个水塘,水塘旁一座砖筑大庙,大庙以西的民房距城墙有数10米不等的空地,地势低洼,居民种植蔬菜。我建议姜和王团长研究以大庙为据点,由民房边沿构成闩止阵地,日军如突入即可借此为支撑,进行逆袭,消灭和击退入侵之日军。我与姜、沈分别后,在台儿庄西门外,遇见钱剑声一连整装待发,因钱是我旧部,我问后得知,他奉王团长之命,要收复园上村,我考虑缺乏重火器支持,白昼仰攻是很难奏效的,但我又不便干预只勉励了钱几句。等我回到指挥所,即接到前方电话:王列武右臂负伤,钱剑声英勇牺牲。我十分痛苦,当即建议池师长以王冠吾暂代一八四团团长,并建议王要把防御重点放在台儿庄西半部,也谈了和姜、沈谈过的话,并说,我每日必亲至城内帮助他指挥作战。钱剑声是宿迁人,不久他父亲来台儿庄运钱的灵柩,我当面安慰钱父:“钱剑声是我的战友,不幸为中华民族而战死,我们都很沉痛。他的死是我们的损失,也是我们的光荣。请你老人家代我安慰家人。”我即批给搬灵费300元。(按部队规定,非常性的开支,师长才有权决定,故军需处拒不付款。我即打电话申明,此为步,骑、炮、坦克并附装甲汽车之混成支队1000余人。该连在战斗中曾获日军战刀一把。该连与日军接触后,即向潘家巷(峄县东南约十华里)撤退,日军亦未跟踪追击。得悉报告后,令该连在日军后采取灵活行动,尽可能侦察袭扰日军,迫不得已时,由右翼或左翼撤退至运河以南。
    日军击退我骑兵后,即猛袭獐山,我登峰队皆系惯战老兵,又占据有利地形,以逸代劳,予日军以沉重打击。日军乃展开主力并以骑兵,坦克绕我侧背,我登峰队队长王保坤、连长寇葆贞利用有利地形,沉着应战。不幸王保坤负伤,仍苦战不下战场。此时我所有手榴弹已使用殆尽,仍奋战不屈,由于我后方联络线已为日军骑兵坦克截断,王团长几次命令后退,连长寇葆贞仍然抱着“人在阵地在”的决心,认为日军前退却亦难幸存,终于在日军炮联合轰炸下,全部官兵百余人,几尽壮烈牺牲。战斗中获日军油印文件,知日军系矶谷师团之濑谷支队,以濑谷旅团为基干,配有强大炮兵部队,炮兵(两联队)约有15门榴重炮、独立机枪大队、独立工兵、坦克、装甲队、汽车队等。就其兵员、火力、机动力和指战员素养来说,都远远超过国军一个军的战斗力。
    日军占獐山后,续至泥沟,我高鸿立营据险抵抗,且战且退,当撤退到南洛时,天色已暮,日军乘势占领了北洛。南洛由我戴团构筑工事驻守,益以王团退回,兵力尚感雄厚。我和池师长在前方指挥一日战斗,回到车辐山师部,展开了对日军情的研究判断及明日战况的预测和师相应的处置。
    在研究判断日军情时,发生了很大分歧。由于我汤军团已绕到日军侧背,日军不能弃置不顾,因此判断日军当晚有撤回峄县以对付汤军之可能。池师长亦偏重这一主张,我未发言,因我不同意这样看法。适王冠五(原一八二团团长,撤职后随军参赞)以拳击桌断然说:“日军今晚一定撤回,只要消灭了汤军团,台儿庄岂不是日军的囊中物?我敢说,日军若继续南下,砍我的脑袋。”他这一发言激怒了我,我说:“冠五,我先不谈你的意见正确与否,就你这一种绝对化的态度,就不符合战术原则。在战场上判断日军情,只能从战术到行动,或者最使我痛苦之日军行动而判断之,而且还不能作绝对化的断语,因我究非日军,日军如何行动,毕竟有自由的意志。比如说,诸葛亮尚不能判断马谡的违制布阵,况且与我对立者为独立不羁之日军,你这种绝对化的态度是十分错误和危险的。所谓错误,因它完全不符合情况,它的危险在于必然会采取一种完全错误的部署。如果肯定日军撤到峄县去,我们就应该全线前进,牵制日军的行动。如果日军继续南下,我军无精神准备,势必遭到很大的损失,甚至被歼。
    我的判断主文:(确是我当时判断的原文)日军将以一部牵掣汤军团之行动,以主力南下,进攻台儿庄。理由(大意):
   (一)日军以有力之一部,牵掣汤军团(如一个混成联队),可以至少使汤军团不能顺利南下;日军以主力部队的绝对化优势对我发动攻势,我师绝不能持久,将我师击溃后,日军占领了台儿庄,即可席卷运河防御线或乘虚进窥徐州。徐州动摇,整个战局就会产生很大影响。
   (二)台儿庄是我旋回轴作战的中心,轴心一失,攻防两个兵团就失去联系,汤军团后方联络线中断,势难持久,而对作战士款由我负责,才照付了。池对付款事并无异议,而且同部属讲话中说我能大胆负责。无非是说只要办得对,积极负责,他是支持的。
    当时台儿庄城内两个营,一营王镇久,二营王祖献(三营禹功魁在西门外附近),一营在东半部,二营在西半部。3月26日日军突入一部,我守军英勇还击,聚歼了一部分,其余被迫退出城外。
    在26日的战斗中,台儿庄北城墙已被日军轰击摧毁,战事急切不易修复。战斗后我即指挥部队把主力撤到大庙,在城墙仍留一部分兵力作为警戒阵地。如仍依城墙守御,则会徒遭损失。
               炮兵之战
   
我们从23日与日军接触后,即把当前日军情和战况报告给战区李宗仁,说优势之日军炮兵对官兵作战的士气影响很大,日军且有十五生的榴弹重炮。日军炮兵阵地,即在台儿庄以北之刘家湖附近,在日军炮火轰击下,台儿庄上空,硝烟雾罩,城内屋塌垣断,血肉横飞,我官兵相继伤亡,备极残酷。李宗仁据报后,24日晚即派炮兵第七团团长张广厚率炮兵一营前来协助本师作战。张团长到师部报到,接受任务时,我问了该营火炮弹药情况。知道该营仅有沈阳造仿克鲁伯七五野炮十门,各炮配附炮弹仅数十发。我向他介绍了战斗情况,希望该营对日军施行炮兵战,以减轻日军炮对我城内的压力。我的设想:该营应在台儿庄运河南岸东西二三公里内,分三连为三个炮兵群,占领互相隔离之隐蔽阵地,阵地上除火炮外,人马弹药都远离阵地,加以掩蔽。日军炮兵阵地在刘家湖村西附近,站在台儿庄南车站房三楼平台上可以清晰看见。请张团长把观测所电话暂设在站房西南角,由我观察指挥。他认为目标明显,不宜设观测所,我同意,但表示只偶尔为之,试射完毕后即行撤去。等我炮群将射向、射距测准,先由甲群每炮三至五发,给日军炮以奇袭射击,尔后即完全掩蔽。日军发现我炮火袭击,必然寻找我炮兵,加以压制全力还射,但除直接命中外,火炮不会受到损失,人马也不会有伤亡。此时我乙群又可对准目标,亦每炮各三至五发,奇袭射击后,亦如甲群完全隐蔽,丙群亦如之。这样周而复始循环进行,以吸引日军炮火力,减轻日军炮对城内的压力;同时开掘交通沟并加以覆盖,我军伤亡会大大减少。这个意见,张团长欣然同意。乃据报池师长,下了命令。
    第二日清晨,我即登上南车站站房三楼,炮兵已架成通信网,张团长在楼下西南设立临时观测所,以电话指挥。我炮兵发射后日军即以猛烈炮火还击,果然同时也向我南站房射击,企图摧毁我军观察所。张团长让我赶紧下来,我已见我炮发挥威力,特别兴奋,仍坚持观测弹着,纠正偏差,不大功夫南站房已被击中,幸而炮弹穿进二楼,我仍坚持指挥。而与我同在战服团的女团员杨主爱(湖北人,国立体专学生)急切拉住我的手,另一团员推搡着,要我立刻下楼避开,我仍坚持不肯下楼,继续观测,后被他们拉搡,拖下了二楼,在二楼拾到一块炮弹炸片,上面有在二楼被炸官兵的血,还烫热着。我赠给杨主爱说:“这是日军的铁!我战士的血!请你留作台儿庄会战的珍贵纪念。”不知杨现在何处?这是我记忆很深的一段往事。
    3月26日、27日,战区派来新式机械化野战重炮兵一连,在宿羊山车站东北占领阵地,该连配德国卜福斯士十五生榴弹炮两门,附有十生的加农炮筒,是中国战场最强大最新式的野战重炮兵,射程达20,000米以上,瞄准精确,由十轮大汽车牵引,彼对日军炮战斗毫无顾虑,仅须对空作好伪装掩蔽而已。因此,在对日军炮战中,虽然在数量上居于劣势,由于我利用优越条件和巧妙的战术,打得日军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也大大鼓舞了我军的士气。在此还需要补充两点:
   (一)3月24日,孙连仲总部到达宿羊山车站时,我向孙总部的参谋长王乃模(字范庭,曾任过冯玉祥将军的参谋长,京汉铁路局局长,是军界名宿)电话报告当时日军情。他老气横秋地指斥我夸大日军情,认为日军不过一个大队附有炮数门而已,我答:“我敢负责说,日军必不在一个联队以下,炮兵在一个联队左右,且有十五生的榴弹重炮。如谎报虚夸日军情,甘受军法处分。”他还是不相信,我随后把缴获日军的作战命令和检获未炸碎之日军炮弹底,附报告送去,以证实我言之不虚。后来判断日军攻势萎顿,我们急应反攻的计划,也受到他的阻挠。
   (二)在园上村争夺战中,我只有追击炮,不能摧毁日军炮楼的火力点。池峰城师长屡次对我说,要炮七团调一门炮过河轰击,我与张团长几次研究,不能这么办。一天,(大约二十六七日),我去前方视察时,池竟令张团长调去一门炮,等我回到指挥所,张团长向我谈了此事。我问他为什么不抵制,他说:“师长的命令不敢那样,怕说我不服从命令。”我即向池论理,要求将该炮调回。他说:“已经调去了,天黑再说吧!”正议论间张团长来报告,炮已被击毁,炮手也负了伤。我即将该炮撤回,送厂修理,给炮手30元养伤费。池当时感到很窘。有一次,大约3月27、28日,据北车站韩世俊团长报告,昨日日军追击我顿庄闸三十师,后来受挫撤退,此时日军虽占领三里庄阵地,我戴炳南团尚固守南洛阵地。我欲赴前方北车站以北侦察情况,池师长也要前去。我们乘铁甲车同行,当行至园上村正西,嘹望园上村甚晰。我指示列车炮兵进行射击,不料这样引起了池师长兴趣,和我商量要留下一节车,协同园上村作战,我未置可否,问了该队长。他说:“我们炮兵火力不足,居于劣势。之所以敢于与日军炮战,是利用我之隐蔽与往来移动,使日军无法捉摸,若固定一地,必为日军歼。”因此池向该队长下命令时,我力持不可,池固执地竟留下一节车在当地。后列车不经车站北驰,该节车即被日军炮击毁车轮,只有返回,拖到安全地方,我们才继续前进。列车经过三里庄日军哨兵尚在朦胧中,猛见我火车来到,才鸣枪射击告警,以此可知日军警备常很疏忽。
    过三里庄,发现铁路西侧日寇铁蹄昨日曾经此地。日军军为隐蔽行动,不走正路。时麦秧已高二尺许,经铁蹄践踏蹂躏,倒伏不堪。忽然发现一落伍兵,倒卧麦田。初不知日军我,遣两兵下车探视,原来该兵是日寇。本可将这个落伍兵轻易俘获。不料他们沉不住气。临近该兵时:“哎!哎!”的喊了几声,该兵似在沉睡中作了射击准备,受惊后回头打了两枪。当时我在火车上急呼卧倒,并让列车上机枪掩护,不料一排子弹竟射毙了该兵,仓促间失此活口极感遗憾,后从尸体上收缴三八式步枪一支,子弹若干,还有私人遗物,始知死者名为三藤。
我们视察回来,列车队长请示,被击毁之炮车已不能服役,须入厂修理,只好让该车开回武汉修理。第二天,另开一列钢甲车接替其任务。我据此批评池的瞎指挥,因为战场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池答应以后再不主观从事了。
    台儿庄炮兵战经过十余日交战,当时观测我炮弹着处,打得刘家湖尘土飞场,日军炮兵汽车运输队似乎还是日军之裹伤所、野战医院,亦人仰马翻。据会战后实际观察,日军车辆在溃退前被焚烧百余辆,人马遗尸掩埋数十处,尚有不及掩埋者,臭气冲天。而我炮兵除上述外,人马无一伤亡,炮无损伤。
    3月27日,日军突破台儿庄东半部,进行巷战3月24日上午,日军攻击台儿庄虽然极为激烈,但迄未得逞,一部侵入之日军被我消灭于城内。26日又激战终日,入夜后,刘家湖附近灯光闪,日军运输车辆络绎不绝,以我炮兵劣势,弹药又不充足,不能持续对其交通执行遮断射击,对刘家湖之日军,无法阻击,预料日军将有再度猛烈攻击之可能,只有严加戒备,以待战况之发展,并调一八四团第三营禹功魁入城策应城内之战斗。果然,27日拂晓,日军炮开始以炽盛火力射击。虽然我炮兵尽力袭击日军炮兵阵地,制压其兵力,以分散日军炮火力,但城内受日军威胁仍然很大。早饭前后,日军步兵在浓烈之炮火掩护下,由北门突破我军防线,在优势日军步兵之压迫下,我军伤亡枕藉。日军鉴于前次失败之教训,攻击重点直接指向大庙据点,我第八连连长裴克先增援逆袭,大呼:“弟兄们,跟我来!”身先士卒冲入大庙,与日军展开残酷的肉搏战,日军死力争夺,终因众寡不日军,苦战到中午,八连裴克先连长以下全部牺牲。七、九两连利用附近建筑物掩蔽全力支援八连战斗,终未奏效,但仍然反复打击入侵之日军,作进一步反击和入夜逆袭之准备,阻止日军向纵深发展和左右席卷,扩张战果。我又急调工兵营彭定一冒着日军炮火跑步进城,从西向东沿南部街坊填补我防御弱部分,阻塞街道,以防止日军扩大战果。
    入夜战况空前激烈,日军轮番猛攻,城内一片混战。王冠五以畏葸的情绪向池师长报告,要求池下令退却,否则,台儿庄守军有全部覆灭的危险。池百般说服并答应尽力要求上级增援,王迫不及待相胁迫,池答应允许他考虑10分钟再作答复。在电话总机安置窃听的参谋罗文浩报告我:“情况紧急!”我听了几句后,即带着参谋耿泽山赶到池的住处(南车站扳道房)让罗仍守着电话,窃听池、王通话。如池要发退却命令,罗即可插话,我去池处商量后再作决定。到了池的门前,我缓了缓急促的紧张情绪,走进屋去,在池床的对面坐下,从他的炮台烟筒抽了一支烟,镇静沉默地吸烟,偷视池的情况。见池咳嗽不已,一口口地吐鲜血,我很了解池当时的情绪。他抬头望了我一眼说:“怎么办呢?”我说:“情况并不像王说的那样严重,等我问问冠五再说。”我叫总机接王代团长电话,接通后他半晌不语,我开言了:“你是谁?”他装死地说:“冠五。”我答:“我是宜之!”他才振作一些。我问前边战斗情况,他说:“不行啦。”我问“发生了什么问题?”“日军已冲到离团指挥所五六米了。”“一定要顶住,我即派特务连去,一排人对突击之日军进行逆袭,保卫你的指挥所。胡金山指挥位置,距你很近,让他向你靠拢是可保无虑的。”并说:“你要是实在认为不行,我即去换你出来如何?台儿庄决不能放弃,你现在的位置也绝不能移动”他坚决不让我进城换他回来。说:“你千万不要来。”我说:“台儿庄必须保住,即使成了火海,也不能退出,必要时我不但要去,师长也要去。民族战争嘛谁牺牲流血都义不容辞,责无旁贷,何况军法在后,临阵畏缩装熊,也难免作刀下之鬼。”听我义正词严又很果断,他答应:“好吧!请派特务连抽一个排来。”我向池报告冠五已经答应顶住,再向孙连仲总司令报告:“城内战况紧急,请总座再直接电话激励王冠五一番,以坚定其苦战到底的决心。”孙说:“好!你可以告诉他,即升任他为九十一旅旅长,仍兼一八四团团长。从即日起固守台儿庄一昼夜,特赏5000元。”我报告池师长后,又给城内靠近团指挥所之三营副营长胡金山打了电话,问明战况。他说:“没问题,有胡金山在,就有阵地在。王可搬进我的掩蔽部。”我说:“不必这样,你可靠近他向西移动。”胡曾任过我的营副、王的军士队副大队长,彼此都很清楚。我是要他帮助王并监视其行动,以便随时报告情况。
    我又给南洛的九十三旅乜旅长电报,要他们大力加强袭扰日军。后接乜的报告说,一八三团在刘家湖以北与日军血战激烈,有一个连仅余下三四人。3月28日,乃令乜旅长率一八三团部绕回台儿庄,守备浮桥附近,确保台儿庄之后方联络线,即填补禹功魁营所遗原防地。我当时作了上述处置。池师长沉痛地对我说:“你想得坦率天真,对战局抱乐观态度是好的,你不知道存在着很大危险,万一失败,就有杀头的可能啊!现在局势缓和了,只是大家喘了一口气。我想明后天还会有更严重的局面,我打算让王连万(军需处长)送两三万块钱,你带在身边,到危险时,我暂时脱离部队,对上由你出名。看看风声我再出现。你可以带部队冲出日军围,拉到苏北淮安一带(我师战前曾在那里驻防)总可以存在下去。”我说:“师长!不要那样悲观,我看局势尚不至如此。因为我们在日军后的部队总会逐渐发生作用,局面终将转变,我也不是完全无知的鲁莽汉。如果局势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你相信,我是能保证把部队主力安全撤出战场的。师长在战斗以来对我的信任与支持,使我感激涕零!我一个心眼扑在战胜日军上面,也有多次独断专行,先斩后奏,有失上下体统的地方。战争胜利在于坚持最后五分钟。现在正是最后五分钟啊!”池仍摇头说:“谈何容易!日本侵略军对我侵略以来,可曾有过这种先例?”我想完全扭转池的失败情绪是不容易的。我也怀着面对险恶前途的恐惧心理,琢磨着如何应付即将来到的局势。我向池告别:“师长,好好休息吧!事情总会有个结局!”
    关于当时城内官兵信心百倍英勇战斗之事迹,实在多不胜数。我每进城一次,都使我的必胜信念有所加强。我把一些喜人的消息告诉他们,如全歼坦克队,机械化十五榴支援我们,我也以前方所见向池报告,这样不断鼓舞斗志,争取最后胜利。也以民族英雄的事迹,亿万人民的嘱望勉励大家。其中较突出而令人难忘的,有第七连连长徐运太在大庙以北防守北街中段时,在临街房屋突出部分设有重机枪一挺,射手阵亡后,徐操持机枪扫射,屡次击退进攻之日军,其日中午,我火力点被日军发现,日军集中掷弹筒轰击,还以重机关枪瞄准射孔连续射击,徐连长志不微馁,胸腹部连中数弹,仍坚持战斗,旋重伤牺牲。还有该连特务长任增礼,在日军突破我阵地后,自动带炊事兵数人,利用阵亡战士留下的步枪,冲向突入之日军,竟致全部牺牲。又有城内的沈鸿烈海军陆战队的弹药库,存有大批手榴弹、步机弹,看库官兵主动以手榴弹、步机弹支援补给本师作战之用。还有某军(大概是商震团)在城内有追击炮两门,也主动找前线指挥官要任务,支援我军战斗。战斗中,通信兵为维护前后方通信联络,在日军炮轰击下,冒着浓烟烈火查接线路,以确保电话之畅通。
    遗憾的是:姜常太副团长何时负伤,王镇九营长在台儿庄东部是负伤?是死?竟全无记忆并无知者,但他高大的身材,忠勇朴实的军人气概,我仍时刻在怀念中。
日军再度突袭台儿庄
   
战斗是日军我双方意志与生死的搏斗,也是求胜立功与求生逃命两种思想的斗争。如果前者占优势,就会不顾生命的危险,奋力杀日军。一旦对胜利失去信心,求生逃命心理占了上风,就会立陷败局。法国名将福煦元帅说过:“战败了的是失掉战胜信心的人。”真是切身经验之谈。28日晨,我去台儿庄城内观察,前线战士及营连长以下军官,无不精神振奋,表现出与日军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和坚定不移的必胜信念,正在加强自己的阵地,消灭死角,调整部署。见到我个个眉飞色舞,毫无连日残酷战斗后的疲倦神情,这就消除了我对前途的疑虑,增强了胜利的信心。
    早饭前后,日军又开始了激烈的攻击,由东向西全力对我压迫。日军用的是掷弹筒、步兵小炮,我方除几门迫击炮外,主要靠手榴弹,在日军掷弹筒发射时,我军利用掩蔽部保护自己。等炸弹爆炸一停止,立即跳出掩蔽部,投掷手榴弹阻击日军前进。待日军到达肉搏距离时,我军一个个生龙活虎般地涌向前去,营连长身先士卒,故日军每进一间房屋,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除非我守军全部战死,是不会放弃守地的。然而终因优势之日军,在炽盛的小炮、机关枪火力掩护下,28日我军阵地又有所缩小。入侵之日军更番冲锋,迄未稍煞。此时,我“雄鹰”九架突然出现在台儿庄上空,这是我师抗战以来没有见过的事。日军机在战场轰炸扫射终日不绝,日军疑是他们的飞机,起立欢呼,以示前线日军我位置。我军已司空见惯,俯下掩蔽,等飞机接近时发现显著标志,是我军空军助战,我战士无不勇气倍增,当即全歼日军坦克11辆,对我军士兵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待至29日,日军又增加主力军,大举进攻。入夜激战空前,终致日军百余人突入西北城角,并附有步兵平射炮两门,借我军在城角下的掩蔽部顽强战斗。城西部也呈现一片混战局面,各处电话、通讯多被破坏。城内情况全靠守备城外之乜子彬旅长传达消息。据乜旅长电话,城内混乱不堪,王冠五已出了掩蔽部,下落不明。请示如何处理?我推想王又在耍花招,胁迫动摇师长的战斗决心。估计王已到乜处,试探师长口气。我来不及请示师长,即断然说:“请旅长到西门督战,如遇擅自撤退的官兵,不论何人,一律格杀勿论!”乜说:“杀了怎么办?”我说:“旅长进城指挥。我同师长也将一道进城同赴国难,绝不让官兵牺牲而我们独生!”乜即“哼!哼!好!好!”王大概听口气坚决又溜进城内,然在他战斗位置以东的第二营营长王祖献,竟在王张皇失措的情绪影响下撤离岗位,下落不明,第二天各方寻找迄无踪迹,战后即以阵亡上报。  30日,西门以北仅50米,即为日军垒所在。我要胡金山营长(代理王祖献)把战斗位置移到西门附近,掘断日军我间交通,坚决顶住日军向南扩展,用麻袋家具木箱装入沙土加强防御。并确保西门安全通路。一方面报告孙连仲总司令派友军增援台儿庄战斗,一方面命令一八二团韩世俊团长派勇敢排长带兵一排,在西北角城外日军战车残骸附近利用地形伏击,截断日军城内外交通,令乜旅长整理一八三团残部(仅一二百人)加强西门外守备。当晚孙总司令派三十师吴明林团增援本师,令其仵德厚营进城参加恢复西北城角阵地的战斗。吴在西门外归乜子彬指挥,准备策应城内作战。
    战局总算稳定了,仵德厚营前来增援台儿庄战斗,令他们全力击灭城西北角之日军。西北角窜入之日军附有步兵平射炮,在我火力猛攻下,他们蜷伏我城下掩蔽部,其洞口是向城内开的。有以门板家具作掩蔽,被我严密监视困伏两日,军食绝断,死亡枕藉;有被燃着的木板家具烧死者。于31日夜,日军军狼突豕奔,冒死突围,我收复了西北城角。4月1日,我亲往西北角视察,日军遗尸十余具,被烧死者二三人,生俘日军伤兵二人。此后,台儿庄城内之日军继续挣扎,于4月3日作困兽之斗,然而我军更加振奋,士气旺盛。但对击退日军的可能,一些老于世故的军官如王冠五等,仍持怀疑态度,但一些下级军官则深信不疑。因此每到下午间歇时,有些军官在运河北岸河堤死角嬉戏,引吭高歌抗战歌曲;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前面有英勇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老百姓……”
“中国的领土一寸也不能失守,亡国的条件不能接受……”
也有拉二胡唱京剧的: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这种乐观主义的精神,极为动人。记者采访所写的“台儿庄城内的残酷战斗中,仍有音乐声”的报道,确是当时的真实写照!
          台儿庄近围战斗
   
日军迫近台儿庄后,3月24日,南洛我一八一团戴炳南部加强防御守备,为攻击部队之掩护与支撑。乜子彬旅长、王郁彬团长率领一八三团向刘家湖日军侧背及其炮兵阵地多次攻击,给日军以重大的威胁。其中尤以第一营营长高鸿立赤膊上阵,一手持枪,一手持刀,大吼一声,身先士卒,冲入日军阵,我官兵亦勇气百倍,和日军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日军急调攻城部队,利用汽车、装甲车增援,又助以坦克车,我军卒以寡不日军众而被击败。当时战场流行“活张飞血战刘家湖”之说。苦战到3月28日,我一八三团伤亡千人以上,尤以干部伤亡特重,王郁彬团长、高鸿立营长都不幸负伤,张彬波营长伤重阵亡,而日军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战斗直接支援城内,使日军不能全力向我城内进攻,厥功尤伟。至3月28日,乃令乜子彬旅长率一八三团残部退至运河南岸,令戴炳南团仍固守南洛阵地,并抽调有力部队继续袭扰日军。
    我二十七师,在台儿庄东侧黄林庄一带与优势之日军苦战,也十分残酷,黄樵松师长将作战不力之营长某(忘其姓名)立斩以殉,其官兵艰苦作战、英勇杀日军之情况,曾为日军所称道。我三十师在顿庄闸附近,四十四旅在韩庄贾汪也不时以有力部队出击,配合台儿庄之战斗。三十师曾进攻到泥沟獐山附近,皆为优势之日军所击败,该师屡战屡退,屡退屡进,曾为日军坦克部队追击至顿庄闸我阵地前。日军坦克被我击毁多辆,直至战后日军坦克尚陈尸于顿庄闸我阵地前。兄弟部队的积极配合,保证了台儿庄两翼侧背的安全,使我们能专心注意正面之日军,保护我炮兵阵地,无顾虑地持续战斗。否则,日军一旦绕至运河南岸,威胁台儿庄守军,战局发展将不堪设想。
    汤、关部队到达台儿庄以北郭里集、大平庄、兰陵镇、向城等地与日军多次战斗,使日军矶谷,坂垣两师团不能不分兵拒之,也是屡退屡进。关军二十五师团长高明(陕西乾县人,与我同学)路过台儿庄时尚未与之见面,亦在连防山与日军作战时阵亡。但与孙部三师之密切配合,患难相助,究有逊色。否则,在我强大兵力的回旋作战下,日军矶谷、坂垣两师团,至少矶谷团骨干濑谷支队、板本旅团骨干板本支队,是难逃覆灭之命运的。总的说来,国民党军队当时还是比较能够团结一致、通力合作、共同作战的。但努力之程度,有很大的不同,其责任不在于部队。岳飞有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蒋百里注释:“所说‘存乎一心’,不是指挥员的匠心独运,而是说以亿万人之心,为共同之一心。真正做到手足相关,同舟共济,庶几可以杀日军制胜。如二三其德,各怀一心是不能取胜的。一心之法惟运用之妙。”台儿庄会战中,三十一师确实高度地发挥了万众一心之精神,如沈部弹药库、某部迫击炮不属所辖,亦能发挥患难相助之精神。台儿庄胜利之基本原因即在于此。
          日军坦克队被聚歼
   
3月27日晚,战区派战防炮兵第五十四团某连来支援我师作战,据了解该连有54厘米平射炮,用汽车牵引,车轮架炮。炮弹有榴弹、破甲弹、曳光弹等五种弹头,弹道低伸,不能行超越射击,主要是随步兵行动之战车防御炮。   
    在台儿庄战斗四五天中,虽然在南洛以北和以东的战斗中,日军坦克曾参加战斗,而台儿庄附近尚未出现坦克部队。我即同该连长研究了地形,认为日军如使用坦克,可能在台儿庄至北车站之间。此地因我搭有浮桥,为城内生命线所系,日军坦克可能利用台儿庄西北角丘陵地带掩护前进,以占领浮桥。他同意我的判断,遂决定将该连分为两部分,一部配属一八二团,归韩世俊团长指挥;一部由该连长指挥,布置于浮桥,守桥部队协助掩护。我领了这位连长见池师长,报告我们的意见。师长同意后,即通知韩团长和浮桥附近部队来人带该连前往侦察地形,构筑阵地。
    28日清晨,我乘铁甲车赴北站一八二团视察战防炮阵地。到时战防炮尚未进入阵地。旋得指挥所转来南洛戴炳南的报告,目击日军坦克部队正经过南洛、刘家湖南进中,似有进犯台儿庄之模样,即令和我同行之第九十一旅参谋长张荆芳(字子华),迅速去帮助把战防炮推进阵地,准备射击。我同韩世俊团长到该团指挥所,以电话催促台儿庄西门外之战防连也迅速进入阵地,做好射击准备。不到20分钟,发现日军坦克十余辆逶迤前进,即告知各炮位急速准备射击。此时日军坦克距我浮桥桥头不到200米,我战防炮四门火力齐发。两方步兵均惊呆注视,眼见曳光弹和破甲弹交叉使用,好似火龙一般击中日军坦克。有的命中起火,日军坦克手纷纷跳出车外,后续坦克有的负伤,掉头回逃。日军坦克车队12辆坦克完全被歼灭。此举大大地鼓舞了我军士气,日军却大为沮丧。如果我战防炮早就进入阵地,即当初发现日军战车时即予狙击,日军坦克必不会前来,造成如此惨重损失,反之我战防炮如迟一日到前线,让日军的步兵伴随坦克前进,占领浮桥,则城内军心必乱,前途不堪设想。战防炮来得恰恰及时,全歼日军坦克,实属大幸,对台儿庄会战具有重大意义。
           夜袭日军飞机
    
在台儿庄会战中,观察所常见有日军机降落刘家湖麦田。我也多次亲自观测,原以为日军机受伤被迫降落,后来多次出现,开始怀疑为日军之联络飞机或高级日军酋亲临前线视察。3月28日又发现刘家湖西北地区降落日军机一架,天亮尚未飞去,即商同一八二团韩世俊派勇敢军士二人,携带汽油瓶、手枪、手榴弹潜行接近破坏。我因知日军失去警觉,面示前往道路,如获成功予提升排长,他俩竟然按计划完成了任务。战斗后日军机残骸列该地,供人参观。令韩团长对两勇士给以嘉奖提升。
          日军一0五师团之谜
   
台儿庄会战酣战之际(3月28日前后),接到第五战区的电报说,据报日军国内抽调第一O五师团增援鲁南作战,已在青岛登陆,正向鲁南前进中,望注意该师团之行动具报。按一O五师团应为日军坂垣第五师团之后备师团,当时判断这种情报有相当的可靠性,对前线之压力甚大,殊堪忧虑。虽然我孙、曹、张、庞、李(家钰)、汤、关、李、王各军在日军后尽力扰击,而台儿庄日军之攻势,始终未有萎顿模样。如日军再增加一个师团,则对战局将产生极严重的影响,故当时对此情报并未下达,而转示各部,尽力探明日军之番号兵力,然迄于会战终了,始终没有发现该师团之出现。日本投降也未见到该师团之情报,显系欺骗我军。而当时日军在台儿庄的颓势也始终没有得到改变。4月2日后,我屡屡提出台儿庄之日军已有动摇之势,建议集团军及师应即转移攻势,以聚歼台儿庄附近之日军。按台儿庄之形势,师只能负担堵击日军逃窜之任务,全力攻击,以消灭城内之日军,要依靠两翼二十七师,三十师会同汤、关各军,大力压迫日军于台儿庄,才能收到包围夹击以歼灭日军之效,谁料这一建议被认为是狂妄的冒险主义,不予接受。
          我师战斗气氛
   
台儿庄会战中,不仅前方将士同仇日军忾,万众一心,具有奋不顾身英勇杀日军的献身精神,鼓舞和激励着人们的爱国思想与民族意识,在指挥所里,也有许多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康法如副师长、牛殿楫师附(一撤职团长)及各级参谋等都能根据情况,争着担任危险的战地传达任务。3月29日,日军窜入西北城角时,我要胡金山代营长在西门附近断绝日军进路,坚决顶住日军向西门扩张,这是当时关键所在,康副师长自告奋勇担任这一任务。我一再劝阻,他说:“我去,保证完成任务,你守着电话,看哪里出了问题,你不在不好。”他去后不久就负了伤。我的中校参谋王化宇,参谋王勃森、罗文浩、耿泽山等,无不争担危险任务,以对会战尽一点责任为光荣。在战斗间歇中,他们力劝我休息一会,由他们代接电话,有事再叫我。我清楚记得3月27日夜,日军开始猛攻前,他们劝我休息的时候,我把预料的情况告诉他们。我休息约两小时醒来,正是王冠五向池师长告急并提出后撤之际,我听后,即刻阻止了事态向危险的方向发展。又如战车防御炮到前线之翌晨,我到北站第一八二团,听到指挥所传来前方有关日军战车向台儿庄驶来的消息,而战防炮尚未进入阵地时,我急令蔡全茂副团长说:“兴源!(蔡别号)!赶快把战车推出阵地。”又命令九十一旅参谋长张荆芳说:“子华!快快快!指挥战车炮进入阵地。”完全以决断命令口吻,谁也二话不说,“是!是!是!”依命跑步而行。又当反击西北城角时,命令韩世俊(一八二团团长)派有力之一排,在日军坦克残骸附近伏击,严防日军向城内补给。当时我对他说:“如果日军向城内进一颗子弹,一餐食品,你要完全负责。”当王冠五在混乱中不知去向时,我也曾命令乜旅长到西门督战,又说擅自退却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像这样严厉命令的口吻,是难以想象的,何况这些人都是我的老同学,老同事,甚至是我的老上司。大家都没有计较过,所以唯唯听命,无非是激发了爱国热情,一心扑在战争胜利上,才能有此种表现。就这样互相启发,互相帮助,在战斗指挥所里大家团结一致,意志一致,成为亲密无间的指挥核心,对作战起到了良好的作用,这是会战胜利的重要因素之一。
    蒋、李、程发出击退日军严厉命令
   
4月3日,蒋介石命令五战区全体参战部队,限令4月10日前击退台儿庄当面之日军,对首先击退日军之部队,赏洋10万元,出力将士从优叙奖。如限期仍不能击退该日军,师长以上各级指挥官一律以军法从事。望各督饬所部,共同努力,以竟全功。
接着李宗仁司令长官也重申此令,电谓:“委座(指蒋介石)严令谅已奉悉,本长官亦对首先立功部队加赏,10万元,望各努力,勿干法纪。”
    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也来电指示:“会战参加部队,多属本战区序列部队,望各服从李长官如服从本长官一样,发扬休戚相关之精神奋发图强,为国立功,本长官刻日前往徐州,协助德公(李宗仁,字德邻)指挥,委座及李长官悬赏,首先击退该日军之部队奖大洋10万元,本长官亦加赏10万元。”在这样严厉限令下,各部队长官仍多阳奉阴违。但各杂牌部队则畏蒋介石还要借口追查失败责任,因而兢兢业业,深恐在本军防地出了毛病,首先溃败。然并无勉励将士歼日军致胜之决心,观看池峰城在上述严重关头吐血焦虑之状,即是此种思想的具体表现。
    按命令应统一动作,各自先完成本身任务,也是援助友军完成共同之任务。蒋、李、程三人之命令,没有主次,没有通知其部限在某日到达某地,一揽子地限某日击退当面之日军,故留下很大的漏洞,不能获得统一动作之效,各部队仍然各自观望,如真不能在4月10日前击退当面之日军,不知道蒋、李、程将如何处理。
         日军全线崩溃
   
4月3日以来,日军战线动摇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我惟恐日军遁去,功亏一篑,多次恳求建议转移攻势,独得到第三十军军长田镇南的认真考虑。孙连仲总司令派田到三十二师指挥所,亲自了解第一线情况,并接谈战斗情形与建议的根据,才得到孙的赞赏与支持。但他仍力主增加炮兵力量,为步兵开拓出击道路。为此,又汇报请示,往复磋商。4月4、5日晚,刘家湖日军运输频繁,往来峄县、台儿庄之间,我判断日军在作退却前之准备,深恐其安全撤退,未能使日军“片甲不归”,失此歼日军良机。我力主即刻转移攻势,孙、池勉强同意,及至4月6日,始下达全面反攻之命令。定于6日晚8时开始由三十一师转移攻势,外围部队二十七师、三十师视三十一师之行动,做有力之配合。
    适于当日傍晚,接师部电话,牛欣铨师附陪同美、苏、英、法等各友好国家战地记者团10余人,由大公报特派员范长江、新华报特派员陆诏陪同,到徐州前线采访会战情况。大本营指示:“该团到前线,要由负责军官接见,可以适当告以战场实况。”集团军指示,到车辐山师部由我接见。我奉令后,下达了攻击命令,布置好工作,到车辐山接见该记者团,由战地服务团成员李建平(北平师大学生)任翻译,我概述了会战以来的战斗经过,果断肯定地对他们说:“请诸位在徐州暂停留三五天,战局将发生重大变化,揭穿‘皇军’百战不败的神话。”这时范长江、陆诏同志亦表示惊讶。会后问我,这样的判断是否夸大?报道出去恐怕有损国家威信。我的答复是肯定的。后由长江同志陪同代表团去徐州,陆诏同志要求我解释这种认为日军必败的理由,我答复只能简单谈谈。
    我和陆诏及牛欣铨并坐在稻草铺的卧铺上,我先从战术上谈,战斗一般之目的在“求得战胜”,这是战斗的基本原则。从战斗的经过看,日军已狼奔豕突,黔驴技穷,而我外围战斗虽然进展很慢,但汤、关部队终将逼近台儿庄与守军会师协力夹击日军,日军将难逃覆灭的命运,此其一;再从日军的行动上谈,日军突入西北城角,若继续向南扩展,占领台儿庄西门,则城内后路断绝,而运河防线将被突破,再南下,我军必全线崩溃。日军以坦克进攻失败,又突入西北角,日军已看清这是战局的要害。然卒于3月31日撤退者,非所愿也,盖力不及也。故西北角之收复,实为战斗胜败转折点。然而日军尚未退者,以战斗胜负决定于谁能坚持到最后五分钟,日军仍妄想国军战志消沉,企图挣扎到最后五分钟,战而胜之。孰料我军愈战愈勇,斗志坚强,与其最后归于覆灭,不若转移阵地,以有利地形,坚守待援。以我淞沪坚持抗战三个月,而终不免于主力消耗殆尽,撤退中无可用的兵力来掩护,又不能建立新防线,即既无阵地,更无力拒守。倘能在达到消灭相当日军之目的后,及时转移部队到新的阵线,如苏州,江阴防线,南京附近国防要塞,都能及时转移,节节抵抗,其损失必较淞沪溃退主力被歼殆尽为小。孰得孰失,其理昭然。虽然一次坚持打了三个月,一次挣扎过度的教训,日本的指挥决不是蠢猪式的拙劣战术。此又为日军将及时退却的有力证明;再从日军连日之情况来看,已显示正逐步后退,为全线撤退之准备。故我断言,日军必败。今晚反攻虽不能断定必然胜利,然亦表示我军反攻之决心,不出三五日,必能奏效。陆诏同志听我解释后,豁然了解,遂先期发出台儿庄将击败日军之报道电报终抢先于胜利。后范长江由徐州归来闻此情况,且已为事实所证明(因午夜日军已撤走),颇悔未能聆我谈话以为憾。故胜利后,仍挽我把对陆的话陈述一番,我满足了他的要求。但以台儿庄日军主力安全逸去,我情绪极为沮丧和不满,即所谓恨未能全歼日军寇,语气反不如未胜时坚决与激昂。
    关于这一点,日军当时大本营作战课长稻田中佐(后升中将)战后曾有以下回忆:、
濑谷、坂本两支队,自台儿庄后退问题,从战况看是当然的,方面军也好,第二军也好,都焦急地感到为什么不更早些后退呢?台儿庄的后退,并非败退,迟早要后退,这从一开始就和大本营说好了的,所以不成问题。
    由以上情况,我的判断并非像一些人(主要是高级领导者们)所说:这是狂妄的冒险主义,或者偶然言中,而是经过缜密的分析研究,是战况发展的必然,可惜未能及早反攻一举而歼灭之,迟疑不为,坐失歼日军良机,至今犹有余恨!
   我从车辐山回到指挥部,已是11时许。我问:“前方已开始行动否?”答:“尚待命令。”命令不是发了吗?”“师长待你回来电话命令开始。”我毫不迟疑与各部队通电话,命令即刻开始行动。旋即接到捷报,占领了园上村!占领了北门!占领了刘家湖!占领了三里庄!我半日不语,唉声叹气!池师长即向孙总司令、李长官打电话报捷,又叫我向孙总司令说:“我们是首先击退当面之日军的部队,蒋、李、程各赏10万元的奖金,应该由我们领的。”我沉默不语,他说:“日军被打退了,你好像不高兴?”我说:“当然,我不是几次说过,日军要溜了,我们不应该让他们走掉嘛?现在日军已经溜了,我们的目的并未完全达到,所以不高兴!”他好像志满气盈地说:“日军侵华以来,何曾在国军面前败退过,这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你还瞎想什么?”我真感到愤慨,悻悻地走了。
    次日,在徐州的文化人、报人、各国记者、长官部、集团军总部一些负责人到前线视察。王范庭参谋长还是很有涵养,表示在会战中,我有几次言语顶撞,他表示还是从爱护我出发,“我们当幕僚的不要太负责了”等语。我也表示了:“谢谢参谋长,我幼稚,请参谋长原谅!”的客套话。我知道这是他们做官的秘诀!
    在刘家湖看见日军遗尸累累,我笑着说:“应该从人道主义出发,把他们收拾到一起,堆一大坟,最好叫‘矮子坟’。立碑纪事,永为台儿庄胜利之纪念。挫日寇侵华凶焰,垂训后代。”后来听说武汉《扫荡报》曾登载这一意见,以当时正举国若狂,欢呼台儿庄大捷,谁也没有考虑这一问题,而不久战局逆转,徐州失陷,更顾不到此了。
    台儿庄大捷后,举国欢腾,军委会颁发了授勋令:孙连仲、汤恩伯、黄樵松、张金照、池峰城都授以最高奖赏——青天白日勋章,而于台儿庄苦战立功的将士,如胡金山,高鸿立,王郁彬及英勇牺牲献出生命之王保坤、寇保贞、钱剑声、裴克先、任增札等将士都赏不及下,此国民党在战争时期失其刑赏之公,不能不引为遗恨也。
              后  记
   
台儿庄之战是抗日战争中一次著名战役,但战果不够理想。所以然者,汤恩伯军团未能按照战区会战企图及预定计划配合行动,恐日怯战,置孙集团苦战于不顾所造成。按当时战区指示,汤军团为会战主力,其任务在孙集团诱日军出战后,大力压迫日军于微山湖畔而歼灭之:孙集团之任务,在于诱日军出战,堵击日军逃逸。其在作战上应宁曲勿折,以待汤军团聚歼日军。再从两方面的战斗实力而言;汤所辖五十二军第二师(原师长为黄杰)、十五师(原师长关麟征)、第八十五军(原为汤恩伯之十三军)第四师、第八十九师及第十三军一一O师等五个师,都是蒋介石嫡系之主力部队,偏吃偏喝,优先得到补充。其部队一般按编制拨给武器装备,兵员亦多实报实销,按编制为连有轻机枪九挺,营有机枪连,重机枪六挺,及小炮排,有平射炮二门,团有步兵炮连,有苏罗机关炮六门,该炮为对空对战车两用,对空可360度旋转,对当时防空具有强大威力。师有卜福斯山炮兵团,军有野炮兵团,都制式一律,配备齐全。孙集团三个半师,除第二十七师为调整师兵员武器较充实外,其它第三十师和三十一师皆为大包干制,每师月给经费10万元,被服、装备、武器修配等都由部队匀支,故其兵员仅达六七成,武器一般都超役,杂七杂八残缺不全。每连轻机枪仅四五挺不等,机枪连重机枪三四挺不等,团追击炮四五门不等,如论实际战斗力,孙集团不及汤军团之半,故不能以师、团之数目计算。汤军团与台儿庄相距咫尺,而两军作战前,汤、关表示慷慨坚定,会战达半月之久,汤军团始终未能与孙集团在战术上取得密切之协同。信誓旦旦,汤、关竟至背信弃义,食言自肥尔。鲁迅说过;“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如此地步。”后阅原第二师师长郑洞国、原第二十五师参谋长覃异之合写的《台儿庄会战亲历回忆》,记述汤恩伯在台儿庄会战中的表现:“看来台儿庄是守不住了!他已另作打算,当孙向汤告急时,他避重就轻,并不急于驰援孙部作战,反而坐视友军苦战就歼。我最初听汤、关说,枪一响即挥军攻击日军之侧背,协力夹击日军,还以为不能凭信,以其行动不如所言之及时,乃竟隔岸观火,亦有一丝抗战军之心肠否耶!”读者于此当知蒋军所谓八年浴血抗战之汤恩伯,半月失陷河南数十县土地,丧地数10万平方公里之可耻战迹。台儿庄战役胜利论功行赏时,汤恩伯受最高奖赏,授于青天白日勋章、又何以昭公允而服人心!
    关于当时战场实况,日军所编《中国事变陆军战史》,对台儿庄战斗情况多溢美日军,夸大日军战绩等不实之词,然仍可供参考对照核实。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鲁南之日军矶谷,坂垣两师团为日本皇军的王牌,侵华的急先锋,一时狂妄至极,不可一世,犯了突入冒进的过失,造成覆灭之危险;而我军未能充分把握时机聚而歼之,使日军得以安然逸去,并从容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演变至以大捷始,以大溃终。回顾往事,曷胜浩叹!
①在欧战中,演成阵地战的局面,双方都向纵深发展,因之有第一阵地带,第二阵地带,第三阵地带,在两个阵地带之间,还有斜交阵地(即闩止阵地)以防阵地被日军突破后,利用斜交阵地,进行逆袭将突入之日军予以歼灭,或推出我阵地。我在此处,就用这一说法,其意义相同。
② 对王冠五之胆识与指挥能力,我是清楚的,他也企图再恢复团长职务。我的这一建议,是想把他从师指挥核心排除出去,以免我去前方视察时,他再向池出瞎点子,我深知池如无人从旁怂恿出坏主意,他还比较慎重的。我初也不料汤军团背信弃义,并未积极回师助战,以为战局很快就可急转直下,而战局竟至拖延了两个星期,王两次耍赖,几至败坏大局。
③三十一师战地服务团,简称战服团,是“七·七事变”后,从西安、武汉等地招收的部分子津流亡男女大学生为骨干组成。由秘书丁行同志(地下党员,1948年被杀害于南京雨花台)领导,在部队做官兵的思想工作,常给士兵教抗战歌曲,代写书信,讲解时事,对鼓舞士气起了很大作用。1940年夏被迫解散后多奔解放区,其中如欧阳弼、曲茹、岳秋苇等同志多为党的中级领导干部。
④炮兵攻击准备射击,是炮兵在阵地攻击中的一种战术。即在步兵准备射击时,先由炮兵集中火力,摧毁对方灼防御设施,为步兵攻击扫除障碍,开拓攻击前进的道路。其实施以对方防御阵地之强度与我炮兵数量、弹药状况而定,有施行几小时以至数日者。

                                                                          2005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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