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里的人来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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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里的贾府有一个小小的院落，叫梨香院，在东北角上，小小巧巧，大概有十来间房屋，前厅后舍都有，还有一个门通街。

就是这个小巧的梨香院，前前后后住过好几拨人。它最初是荣国公暮年养静的地方。一代公侯贵族晚年养静的地方，又种着很多梨花，也是很雅致了。后来荣国公去世，就空闲着。

再后来薛宝钗家来到贾府，薛家就住在了梨香院，在这儿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时薛宝钗的冷香丸，就埋在梨香院的梨花树底下。

在这个院子里，薛宝钗小恙，宝玉去探过病，黛玉还含过酸。薛蟠曾经在这里纳香菱为妾，王夫人和薛姨妈也经常在这儿聊天。那段时间就是一段薛家在这里生活的人间烟火的日子。

▲ 87版《红楼梦》，薛宝钗、薛姨妈、薛蟠

后来贾府的女儿元春封妃之后，贾府采买了十二个唱戏的女孩子。薛姨妈家就搬到东北上另一个幽静的房舍居住，梨香院就成了这些唱戏的女孩子学戏的场所。

在这里，龄官上演过跟贾蔷的痴恋，藕官、菂官和蕊官也上演过情深义重的温情。

这些唱戏的女孩曾经在这儿演习过《牡丹亭》，林黛玉听了戏词如痴如醉；宝玉也曾经因为龄官、贾蔷的感情，悟到了“个人得个人眼泪”的情的真谛。

也就是说黛玉曾经在这儿被“艳曲警芳心”，宝玉曾经在这儿“情悟梨香院”。这是两个人共同悟情的地方。

后来宫里的老太妃去世，就不让官员家演戏了。贾府就遣散了这些唱戏的女孩子，于是梨香院就又空了起来。

▲ 87版《红楼梦》，贾蔷、龄官

再后来贾琏偷娶了尤二姐，经过一系列纠葛之后，尤二姐最终吞金自杀。贾琏就把尤二姐停灵在梨香院，还两边搭棚，安坛场做佛事。

也就是说梨香院前前后后住过荣国公，住过薛宝钗一家，住过十二个唱戏的女孩子，后来又成了尤二姐去世后停灵的地方。

真是铁打的梨香院，流水的人来人往。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地方没变，可是人却换来换去，一波又一波。

其实这还不是结束，不知道贾府被抄家后，这个园子、这个府第又归了谁，又姓了谁，又上演了怎样的悲欢离合。

▲ 87版《红楼梦》，尤二姐

就像曹雪芹的家族在康熙年代当了好几代的江宁织造，赫赫扬扬。曹家前前后后在江宁织造府住了半个多世纪。

后来曹家被抄家后，就归了继任的江宁织造，名叫隋赫德，所以那个园子也叫“隋园”。

再后来清朝的才子袁枚又买了那个园子，改成“随园”。没错，就是写《随园诗话》的那个袁枚。后来的后来，那个园子又经历了无数的变迁，以至于到现在，都无痕迹可考了。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住处又何尝不是这样。比如我们老家的院子，从我出生之前我们家就住这儿。

所以我一直以为这个院子是安然不动的，就像我世界的一个极稳固的圆点一样。不管世事怎么变迁，它都不会变；不管我跑到哪儿，它始终都在这儿安稳如山的等着我们。

可是最近我在一次饭桌上的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家的这个院子也是半个来世纪前买的。

当时我们问街坊里谁家的院子变成谁家的了吗，然后聊着聊着就聊到我们家的院子。老妈告诉我们我们家原来在哪儿，后来什么时候买的这儿。还有村子里有些人家的院子，不少也是经过变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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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真的是人生如梦。原来我以为的永恒，其实不过是无限长、无限远的历史里的一瞬。

这就像《金刚经》说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其实《红楼梦》里梨香院的变迁，又何尝不是这句话的具体诠释。我们每个人住所的变迁，我们世世代代的变迁，又何尝不是这句话的具体诠释。

这就像《红楼梦》里说的“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我想如果天上有个神仙的话，那他看人世间的这些变迁，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很多事情都能不知不觉地拓宽我们的边界，让我们能把眼光放得更宽些，放得更长些。这样当我们在面对纷繁世事的时候，也许就有更多一些的包容和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