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逝的爱 | 作者：李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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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年轻时，我对爱情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尽管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我都没有心动的感觉，直到见到了于海。

1993年冬天里的一天，阳光明媚，经人介绍，我和于海在村边桥头相见。当时他穿着一件有些泛白的军棉衣，一双极普通的黑布鞋。他没有初次相见的拘谨，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眉宇间透出的干练和刚毅。我的心被他征服了。

于海长我三岁，他1988年转业后，凭着部队掌握的技术在一家摩托车行干维修。他父亲去世早，家里条件差，只有四间平房。他和母亲、弟弟住在一起。向他提亲的人也不少，但直到见到了我，他才产生了让心停止跳动两秒的奇妙感觉。也就是这一面，他便认定我就是他苦苦等候的女孩。

二

三天后，于海到我家拜见我的父母。他举止大方，言谈得体，给父母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从此，我们交往便频繁起来。我从于海身上得到了从没有体验过的甜蜜与幸福。我们双双坠入了爱河。于海曾设想，将来我们结婚时，他不用豪华的轿车，也不用奢侈的排场，他会让他的战友、和朋友们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摩托车队，风风光光地把我迎娶到家，让我成为世间最美丽的新娘。那年冬天，我们度过了最快乐一段的时光。

农历腊月，母亲按农村的习俗先到于海家“相家”。谁知母亲回来后，脸色阴沉，她把我叫到跟前说:“你以后和于海断了来往吧！他家太穷了，只有两张床四壁墙，要是以后再把房子分给弟弟，那更是一片瓦也没有。全村仅有一口井。遇上干旱天，连水也吃不上，我可不能让你去遭那份罪。”

我和于海怎能说忘就忘，说断就断？我流着泪对母亲说:“不怕条件差，人好比啥都重要。”母亲却说我经事太少，根本不知道过日子的艰难。我和母亲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我俩的婚事，就此搁浅。我和于海的交往也由公开转入“地下”。

那年正月初九，我俩登上玉阳山顶，双双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万能的神灵”，保佑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买了两条双心形项链，以示心心相印，永不相忘。

三

春节过后，母亲又开始为我张罗亲事。于海为此焦虑不安。为了改变母亲对他的看法，于海辞去了维修站的工作，决定开一家饭店。

我们的地下交往还是被母亲觉察到了。她对我的“执迷不悟”痛心疾首，以至于卧病不起。一向不大发表意见的父亲把我叫到跟前:“人家娃比你大三岁，年龄不小了。咱不和人家结亲，就趁早和人家断了，再这样拖泥带水，就把人家给耽误了。”父亲的话不多，却字字句句落地有声。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绝望。

经过反复权衡，我终于下定了分手的决心。

四

1994年4月14日，我请假来到于海的饭店。我的突然出现让于海惊喜不已。他高兴地领着我参观他即将开业的饭店，向我出示他的健康证、营业证，并告诉我，他要为我破釜沉舟地大干一场。我强颜欢笑，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鼓励的话语。后来当我提出要把一个纯洁完整的我交给他时，于海一下子怔住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告诉他分手的决定。

“不，不不！”于海揪着头发狂喊着，然后摇着我的双肩，恳求我给他机会，给他时间。我一遍遍地告诉他，今生我和他只能是一对有情无缘的人。

于海终于在我的泪水中平静下来。他又像往常一样把我送回家。分别的那一刻，于海紧紧地抱着我，久久不愿撒手。

第二天夜里快下班时，工友交给我一个包裹，说是于海托人转交我的。包裹里面有租房证、健康证，营业证，还有我那天忘在他饭店里的眼镜。他写了一张字条:今生无缘，来世一定娶你。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我冲出公司，在路上狂奔。黑夜和恐惧包裹着我，我满脑子都是于海的身影，在焦虑不眠中挨到天亮。

4月16日一大早，我就去找于海。刚到大街上就听人们议论纷纷，说是村边桥头的芦苇丛中死了一个人，是服毒自杀的。直觉告诉我，那是我的于海。我发疯般地向桥头奔去。我不顾一切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那件泛白的军棉衣和熟悉的黑布鞋，还有那条双心项链。我扑在于海的遗体上嚎啕大哭。于海的家人很快也来了。他的母亲几次哭昏过去。他的姐姐和嫂嫂则把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撒到我身上，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话诅咒我，说我是害死于海的“狐狸精”“扫帚星”，让我还他们的于海。我跪在于海的遗体前哭着喊着，只求一死。

母亲和两个弟弟来了。他们流着泪，用力把我往家里拉。我抱着于海的遗体就是不撒手。天地在眼前旋转，我在哭喊声中昏死过去。

五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我多次想到了死，整日生活在痛苦之中。也许是积郁成疾，在于海去世的一年里，我身体虚弱，对爱情也彻底死了心。

1995年，我已26岁，成了村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经姑姑介绍，我认识了小我两岁的平。他人如其名，一切平平。我对爱情心灰意冷，只想早点把自己嫁掉，以了却父母的心病，也使他们能在村子里抬起头来。我的心已随于海的逝去而枯萎，不管平如何热情似火，我都心如止水。终于有一天，平无法忍受我的冷漠，独自喝完酒，骑摩托车出了车祸。我去看平，他打着石膏、吊着腿、鼻青脸肿地躺在病床上。刹那间，我那根麻木的神经颤栗了，难道我还要再制造第二个于海吗？从那以后，我决定从心里接受平。

平痊愈后，我们就举行了婚礼。儿子降生后，我做起了全职太太。我全身心地爱一切爱我的人。可在心灵深处，我却时常涌起对于海的思念和内疚。

今年是于海逝去的第二十四个年头。也许他早已被世人所淡忘，可那份永逝的爱一直镌刻在我的心上。

编辑：清风

作者简介：李会香，河南省济源市人。笔名木云禾，网名云月巢。曾任12年民办教师，10年民营幼儿园园长。一名普通的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