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里的红木街》连载：
2.【疫情下，二舅的猪肉档】
办公室6点下班，木木利用半小时更新了自媒体。拖到6点半，关灯下楼。
老曹家的老三，今年8岁，上三年级。下午挤到办公室抢他老爸的手机玩游戏，累了就跑到一楼缠着他妈妈。木木下楼，这家老板一家人才算是正式下班。
木木摸了一下老三的头，问：“还不回去？”打完招呼就往外走。
出了门市，天气已经昏暗。木木算了一下时间，还可以去趟舅舅家。
二舅刚睡醒，嘟哝着说：“那你过来吧，还没做饭。”
木木顺着路走向中心市场，岔路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对于疫情还是担心的。
中心市场是大涌最大的肉菜市场，平日里水泄不通。疫情下却很是冷清，路边的摩的司机也显得精神不振，懒洋洋地连招呼声也不打了。
中心市场整改之后明显卫生了，外立面也多了很多珠宝店的招牌。木木仔细看了一眼，才找到入口。入口的检疫人员呆站着，手里拿着测温计，累了一天，明显的看出疲态。
一进市场门，木木就看见舅妈和表弟高波在档口上。这是舅妈卖猪肉所得到生意经：不管档口的标底多贵，她一定要拿最贵的，最当口的，基本上都是第一档。如果开标没拿到最好的，她也要私下找到那个档主，花高价拿到手。所以，十几年来，舅妈的猪肉生意一直是市场上最好的。
木木还担心春节期间的猪肉生意，看来又是多虑了。今天是部分商铺开店的第一天，从早上到晚上8点是全部卖完了，而且是两头猪。平时也就一头猪的量，舅妈提前一天判断的猪肉量又算对了。
别看舅妈现在很精明强干，当初舅舅和舅妈刚结婚时，两个人都害羞，一个比另一个头低着啊，根本就不敢说话。一说话吧，两个人都脸红。
也是一年的春节，媒婆来，说了几句就安排备礼物到女方家里提亲。还记得木木的妈妈也去了，代表家长。木木的妈妈问：“弟弟，你觉得怎么样？”
舅舅不敢抬头，憋红了脸，半天才说：“你说好就好了。”于是结婚，生了两儿一女。然后又一起来了中山卖起了猪肉。
表弟带木木去身后熟悉的菜摊买了两个青菜。一个是菜头：木木想着这个菜是江西菜，舅姐她们比较少吃，配点辣椒，应该好吃。一个是甜瓜，都是平时不怎么吃的。现在舅舅家也只有表弟喜欢吃点肉类，大家都喜欢了素菜。
木木说了句，“我先回家做饭。”
舅妈笑意盎意，明显感觉得到在口罩后面的那丝温暖。木木比较怕这种亲情的温暖，每当家里的电话和视频都能不同程度地给他压力。这种压力按照林雅的说法，就是没长大的孩子。
舅舅的房子也是前年才买的，二手房。买了就住进去，他们舍不得装修。只有那套十件套的沙发是舅妈的表哥厂里做的，给的成本价买的，也算是互相支持。
舅妈的表哥原来就是红木厂的木工，后来行情不好，就转行去卖猪肉。卖猪肉赚到钱，买了房，心痒之下就又投资去开办红木厂。没想到前年行情不好，红木卖不出去，就又把房子卖掉，倒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又回来菜市场开始卖猪肉。
这十几年来，像这样从红木厂到猪肉档，再到红木厂不断地轮换角色的人不在少数。也算是一种生存的哲学吧。亚当斯密在他的《国富论》中特别指出，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朝代，卖猪肉的屠夫的生意总不会太差。在中国，三国时期就有张飞，也是卖猪肉的出身。现代的，就有北大才子卖猪肉……
木木这样胡乱想着，边感叹边为自己的假清高而自我厌弃。就这样，不一会回到舅舅家。
舅舅和表妹在家。这个舅舅是二舅，都说外甥像舅舅。木木跟这个二舅就比较像，当初第一次去菜市场的时候，市场上的都以为木木是二舅的儿子。
二舅睡眠还是不足，眼睛总是睁不大开，正抱着一只腿盘在沙发上，边抽烟边看电视。看木木来了，就说：“坐。”边说就边拿塑料杯给木木倒茶。
二舅年三十上午，卖了一轮猪肉才动身回的老家，看望瘫痪的外婆，正月初二晚上就又回来。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村里的事情，说今年没什么庆典，不准祭祀，对家里影响蛮大。但在中山的猪肉生意没多大影响。
闲聊了几句，木木算算舅妈收摊的时间，就起身去准备做菜。
表妹已经煮好了米饭，洗好了一个豆角，说是要和苦瓜一起煮。还有一个咸菜，一个青椒，别的就没有了。木木盘算着要加个鸡蛋，要把豆角过水，要切菜。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做。
窗外早已窜进来邻居的饭菜香，辣得有点呛口。木木干咳了一声，望向窗外。这是老小区，楼与楼的距离不大，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对面那栋楼的楼上和楼下。楼下有一位阿姨正在做菜，味道就是从那里窜来的。
这种烟火气其实木木是喜欢的。他这个人很矛盾，一方面假清高得很，一方面又很能享受生活的烟火味。不了解他的人会说他只有一面。比如林雅就是，她一定会这样看我。木木边洗菜边这样浮想着。
木木做了四个青菜，做好了表弟也就回来了。舅妈还没到。
舅舅倒了两杯酒，递给木木一杯，说：“我也很久没喝酒了，要不是你来，我也想不起来还有这种酒。”平时，舅舅要骑摩托去拿猪肉，不敢喝酒。今天算是过年的感觉，就倒了酒。
酒是客家常见的桑椹酒。大半瓶的黑色的桑椹飘浮在酒桶里，酒的颜色已经转向红黑色。木木试了一小口，酒劲有点大。
20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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