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一杯维也纳，咬一口土耳其

刘西鸿（法国）·法兰西情书

广州亲戚来法国，我们去街上的咖啡馆饮一杯，坐下很久服务生才慢吞吞过来问:“要什么喝呢。”亲戚状态马虎，餐牌不看，见旁边有人正饮一杯半白半黑的东西，指指说：“我就要那个吧。”服务生问：“到底您要哪个呢？”亲戚用广州话清楚地答：“康宝蓝。”我还没听明白，法国人一听就懂了：“好，一杯Con panna。”讲意大利话呢。我未听过这个像清补凉的保健品，凑过去看清楚那杯子，不就是“维也纳咖啡”吗？一块正在融化的奶油忌廉浮在浓黑咖啡上，法国人把热的叫做“维也纳咖啡Caféviennois”，冰的叫“烈日咖啡Caféliégeois”。

又得回到五百年前的陈事。1683年7月，奥斯曼帝国17万军队先围困、后攻打维也纳，史称“土耳其的扩张，发动对欧洲的进犯”。维也纳城13万罗马帝国的守城军和城内5000市民和奴隶被困2个月，到9月已经粮尽水缺。9月12日，由波兰国王统帅的大军团赶到，第二天就击败了土耳其军队。这段历史后来被意大利、波兰和土耳其各自拍过电影，他拍一部高大上，我就拍一部伟光正，把维也纳黑一顿。不必当真，历史电影多数都有点神棍感觉。但当年的奥斯曼帝国土耳其军队有多厉害，我们是可以听莫扎特钢琴鸣奏曲A大调第11号发挥想象，这首奏鸣曲就叫《土耳其风回旋曲》，可见一百年后的奥地利皇家乐师还受“充满东方风格的土耳其”影响；贝多芬歌剧《雅典的废墟》中最为著名广被流传的Op. 113第4号也被称为《土耳其进行曲》。尽管音乐史家认为欧洲大师们的音乐和土耳其传统音乐没有关系，但“土耳其旋风”当年强劲由此可见。传说维也纳战役胜利时，维也纳面包糕点店的师傅神气地做了一种像土耳其旗帜上那个弯月形状的牛油包，让奥地利人民每天早上咬一口泄愤。1770年奥地利公主玛丽·安东尼奈特嫁到法国，既然成了路易十六皇后，她顺便也带入娘家人的“新月”牛油早餐包，之后法国面包师就做“新月Croissant”在法国当早点卖，我们现在吃的这个牛油“可颂”，就是那个“新月Croissant”。当年维也纳面包店的师傅们全是早起之人，等于值夜更的哨兵，夜袭维也纳的敌人都被面包师傅们最早发现，拉响全城警报，于是现在欧洲特别在法国，糕点的名字都被笼统称做“维也纳”，今天去面包店开口要个“维也纳”，店员就介绍满托盘的各种奶油面包糕。可见维也纳死顶、坚守欧洲门户是事实，起码法国人就没有忘记，现在还沿用各种每天都见得到、吃入口的糕点、奶啡做纪念。

不过，情况到了1914年8月变了，德国害怕受俄罗斯和法国两边夹攻，决定先下手为强击败法国。打法国的捷径得先拿下比利时，当时比利时脱离法国和荷兰独立建国不久，打算好好过自己中立国的日子。德国8月3日冲入比利时境内，在被称为“咽喉通道”的列日要塞，打响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第一场战役。没有人预料比利时会反击，还反击得这么有效，比利时军队在列日要塞顽强抵抗了十天，德国伤亡惨重，10万士兵损失4万。8月13日以德国战胜结束，但比利时虽败犹荣，协约国把“列日之战”视作精神上的胜利，为法国防守争取了时间，向世界宣传了“国家古老的信仰和责任仍在战场上。”法国当年给列日市颁发“法国荣誉军团勋章”，法国国内的咖啡馆老板们纷纷响应，应时发明了一种冰冷的“列日咖啡CaféLiégeois”做爱国宣传，镇一镇那个热呼呼“维也纳咖啡”——维也纳其时是德国的奥匈同盟。

以上后一段是咖啡馆可爱的侍应生发挥，我们不追问真假，原来咖啡和蛋糕都可以这么有文化哦，亮瞎了眼，我一直以为“烈日咖啡”是香港人发明的冷饮，用来镇一镇夏天的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