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锅群

阿子（北京）·灶下书

几年前，我们家请过一位保姆阿姨，负责清扫与厨房。她特别坚持原则，坚定地认为晚饭不能吃姜，虾不能与番茄同吃。但是在洗碗的问题上，她就没那么坚定，有不少碗碟不幸殒身，因为过于滑不留手。家里的锅子们倒是侥幸存活，但是被热爱猛火强攻的阿姨弄得满身污渍糊痕。这位阿姨离任以后，新来的阿姨家政修为层次高很多，但是收拾前任留下的烂摊子也颇为费劲，至少炒锅和透明的玻璃康宁锅怎么也刷不出来了。

我重新接收自己的厨房以后，也曾经多次努力想要让那些锅子重拾旧河山，但是顽固的污垢堪比落入敌手也还是最义勇的斗士，想尽办法也还是稳如泰山。后来借住深圳的朋友家，看到她家厨房里各色锅子，虽然也用了不少年，但却非常干净，十分惭愧，赶快讨教保养的诀窍。朋友想了想说，必须要有一个乐于认真清洁的阿姨，另外就是要每次都勤于彻底清洗。在没有阿姨的情况之下，后一条就显得尤为重要。

啊真想买口新锅重新来过。刷那些被“原则阿姨”摧毁得难以复原的锅的时候，经常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回想一下那些锅在我们自己手里的时候，似乎也没好太多，我们虽然很喜欢做饭，但是对收拾残局兴趣都不大，尤其是家里那位以大厨自诩的先生，“洗锅不洗锅盖，洗锅盖不擦灶台”是常态，灶台常年都交给小时工阿姨处置，每周一次，所以总算还好。锅子们就经常得不到太多关爱。我猜想我们家的铁锅用了这么多年还动不动粘锅，可能就是对这种境遇的抗争。

以前的人们可能只有一口大锅，常年放在土灶上。大米煮出米汤再上甑蒸熟，米汤舀出来，大锅接着用来炒菜，炒完菜了锅刷子刷刷干净。锅新的时候，刷干净再拿肥肉皮或者腊肥肉皮擦一遍，如此几次可保铁锅无生锈与粘锅之虞。那时候的大铁锅是人们贵重的财产，就好比如今的人们对于独生子女一般，保养得肯定比我们这些败家子要好多了。像我这样锅多了会有点心慌的人，可能就没法对每口锅都如此珍惜。在美国暂住的民宿，主人家有美国老派人家的瓷器陈列室，也爱好厨艺，养了很多口锅，一个老爷爷把这些锅碗全部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非常佩服，简直是人生榜样。

现在各种锅名目繁多，还有朋友不远万里从德国背不锈钢高压锅回家，实在让人佩服。我在心底列了一张以后想要驯养的锅的名单，也是充满了厨房界各种网红：铸铁锅、塔吉锅、雪平锅、小铜锅、日本陶锅、西班牙海鲜饭用的平底铸铁锅……铸铁锅似乎与老一辈大铁锅保养方法差不多，塔吉锅和陶锅都是砂锅的亲戚，也是要小心应付，雪平锅和小铜锅因为不能用专门除锅垢的厨房神器，只能勤洗。有过去的惨痛教训，以后有了新的锅，大概应该会比较珍惜，能够投入更多真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