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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窑北窑和土窑

老庄向南,过许南公路二里地,为南窑,是南阳二监区。老庄向东北,四里地,为十里庙,汉代冶铁旧址,为北窑,也是南阳监区。老庄庄西南,许南公路旁,孤零零一个土包,为土窑。

窑都烧砖,烧砖是为了盖房。南窑北窑都是大窑,砖好,窑洞多,且相连,一个接一个,围成一个圈。窑顶宽长,站到窑顶上,就像站在城墙上。你拉一车煤,来回跑都没事儿。窑顶多的是一个个煤口,都用铁皮盖着,只有填煤的时候掀开,里面红彤彤的,刷刷刷,填几锹煤,不见冒烟儿,原来,烟都从大烟囱里抽走了。站在窑顶上,冬天也不冷。有人就用铁丝串一串儿红薯,沿着送煤口吊进去,勾在煤口边。等到烤熟了,拿出来,那香甜,绝对是人生美味。

窑洞都在下面,半圆形,一个接一个,就像陕北农家的窑洞。砖坯都在外面,晒干了,就用架子车一车车运进去,把砖坯一层层摞好,空隙要均匀,排列要整齐,上下要通气,还得让火焰热量能从坯缝里穿过,一排排的把砖烧透。窑洞里面是通的,一排排的坯摞进去,摞满五六个窑洞,即把两边用砖一封,开始烧。然后根据砖烧的时间,有计划的向旁边的窑洞里装坯,装满五六个窑洞,把火引过来,继续往前烧。这样,火不停,转圈烧,省煤省力。

而慢慢凉了的烧好的砖,得抓紧从窑洞搬出去。砖从窑洞往外搬的过程中,就会出现砖被摔碎、烧炸、烧黑、摔断的,有质量监管员把关,这些砖都不能成为优质砖,会被挑出来,扔到一边儿去,廉价卖掉。

老庄村想盖房子的人家,如果没钱,就到窑上去捡砖,半头砖、烧黑的、烧炸的砖,满地里去捡拾。甚至跟着出砖的劳改,看他们车上有无碎砖,然后捡到自己的小车上。那小车大多是自己制作,定个木排,安个轴承就齐活。捡满了拉到场门口一处偏僻的地方,集满一车,让窑场的人估钱,然后拉回家。

捡碎砖的往往不止一家,于是就得抢,就得跟犯人搞好关系,这样,他们发现了,就会挑出来给你。为了搞好关系,有时就得帮助犯人从窑里往外搬砖运砖。窑里热,砖有时烫手,但为了早日捡够碎砖,小孩子往往是不顾一切的,可以打架,可以弄得浑身黑灰。特别是夏天,最难熬,窑里太热,有时鞋烫破了,脚被扎烂,烫起泡的次数太多了。为了住上新房子,再苦,孩子们都忍。

南窑北窑的砖贵,买不起。于是,很多人家就想用庄上的窑来自己烧砖。庄上是土窑。说土窑,一是一个窑洞,进出一个门,量少,坯是手工脱的,谓之土;另外是窑全都用土屯住,从外面看整个一个土堆,上面长满了嘎巴草,所以土。

但庄上人依然对窑充满了期望。农闲时分,有人就活了泥巴,用坯斗脱坯。先把黄土用水泡软,再用脚不停地踩泥巴,把泥巴搅拌均匀,软硬适度,然后用坯斗脱坯。坯斗大多五个空,长方形,长24厘米,宽11厘米,深5厘米。一般先在坯斗里撒上沙,把和好的泥巴装满坯斗,把泥巴使劲儿按实,然后拿一小弓样的刮子,弦为细韧钢丝,把多余的泥巴刮掉。然后端起坯斗,走到整好的坯场,运气,用力一翻,把坯稳稳当当地脱到满铺黄沙的平地上,像切得整整齐齐的面包。待半干,要小心地把坯立起来,再干些,要把它们摞起来,彻底晒干才能入窑。如果天有不测,就需用塑料布蒙住,用草苫子盖住,像侍弄小孩儿一样费事。

等到窑里装满砖坯,就得点火烧砖。土窑也烧煤,一般是从南面大洞往里填煤,像我们常见的烧锅炉一样,是谓大火。还有从土窑洞身上一个个小洞往里填煤,称为小火。这样烧的均匀,不至于烧不透。而小洞里四处冒出的热气,恰似如今人们在肚子上点燃的艾灸。

砖差不多了,家里就要准备盖房子。砖少,大都垒成墙的根脚。待到出了地面,半米来高,没钱的人家就要用土去打墙,就是用夹板撑起一道墙的厚度,然后往里填土,用锤一下下夯实。这样一米米延伸,一层层升高。到窗口门口,照例须用砖砌口。这样的工程,往往耗时费力。虽然那时人们都不要工钱,是主家央人来干,只需管饭,但很多人家依然管不起。

张家老大,性格倔强,从不服输,立志要自己建房子。捡砖头脱坯烧砖,一步步攒够砖头,却没钱找人垒墙。于是一面出去当小工学垒墙技术,一面在自家墙上练习,垒垒拆拆,半年下来,硬是自己把墙垒了起来,手艺也炉火纯青。  

不管怎样,现在只需盖房顶了。房顶用瓦或黄背草盖成。瓦为蓝瓦,拱形,也叫柴瓦。黄背草多为黄白色,细密柔韧,圆形的秆上长满叶子或花穗,水浸不透,盖房最好。房顶用钱最多的是梁和檩条,有钱的用木料粗些、大些,没钱的稍微俭省一点,但不管怎样,质量是需要保证的,没人在这上面偷工减料。

房子终于盖好了,历时几年是常有的事。它不仅浸润着人们多年的汗水和心血,也承载着人们太多的荣誉和志气。虽然有土墙砖墙草屋瓦房之别,但对能住上新房的人们来说,还是欣喜若狂,没人会在乎这个,那可是人们大半辈子的希望啊!

回想起来,从古到今,房子始终是人们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从草房到瓦房,从土墙砖墙,从一层平房到两层楼房,从简单的堂屋厢房到后来的三室两厅、四室两厅,人们生活在变化,追求在提升,档次在提高,作为人类生活必备的衣食住行中最大的“住”,这几年是变化越来越好了,我们应该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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