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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紫珊瑚 | 多拉的职场生涯

多拉的职场生涯


文/图:紫珊瑚

版式设计:Effi

第一章

第一节

南方的冬天总是湿漉漉的,时不时会感觉到有一种浸入骨髓的冷。昨夜,窗外的北风伴着雨雪呼拉拉吼了一夜,躺在床上的她翻来覆去,似半梦半醒的直到五更天才昏昏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闹铃声将她惊醒,拿起闹钟看了一眼,哇塞,七点半了,她一个鲤鱼翻身,跳将了起来……

很多年后,她依然清晰地记得 2OO8年12月18日这一天。 对她而言,这一天注定会是生命中一个不寻常的值得记忆的日子。

同往常一样,她迅速用完早餐,早餐也格外简单,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外加一个鸡蛋。饭后,她并没像平时那样放下碗筷就走人,而是又特意走到大衣橱前拉开衣镜门,对着穿衣镜上下打量了一番,里面的人大气中透着灵气,上身着黑色竖领雪花呢西装长大衣,系一条白狐狸毛长围领,配黑色全毛西装铅笔裤,白色中筒高跟羊皮靴,淡妆,披肩中长发上卡了一只黑色丝绸编织成麻花形状的,上面镶嵌有晶莹剔透宝石的发篐。 她朝着“她”莞尔一笑,转身拎起哈青色LV蛇皮小包迈着轻松的脚步蹬蹬瞪下了楼梯。

马路上一地的梧桐叶,凌晨的洒水车把人行道也弄湿了,结冰的路面显然有点滑。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扭地走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数会礼貌地朝她友善地多看一眼。

可惜,好景不长,这身精致的装扮只有在城市马路上招摇过市的份儿,一会到了办公室就得立刻换上工装,飘逸的披肩发也得按规定在脑门后面束成一条马尾辫。

好在公司管理层女式工装也全部是量身定制的黑色全毛过膝西装裙,标配藏青底色嵌着金色细斜条纹的领带,胸前佩戴金色刻有中英文名称和工号的工作牌。既便是身着工装也个个精神抖擞,身型娇美多姿。年龄稍长些的看上去除略显丰满以外,似也有那种楚楚动人的成熟美。

8点一刻,换好工作装,开始准备公司部门早例会资料,这一次早会,她破天荒准备了会议发言提纲,没有任何人知道,今天的早会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就在上周,多拉在单位公告栏看到了一则消息。xx公司兼并后,富余人员安排细则条款:其中有一条明确规定:“在职人员可以保留档案,自谋职业。”通俗地说就是“留职停薪”,个人可以离开原单位任意择业,档案依旧由原单位保留直至退休。      

 骄傲又自负的多拉不假思索,然选择了一条中年之后让她感慨万分的路。

第二节

会议结束后,她径直乘电梯直达五楼总经理办公室,她要见公司主管总经理。因为事先没有预约,只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她一路想着心事儿,心不在焉地边走边在心里嘀咕着:“今天不知老板在不在,见了老板怎么个情况?”那种心情真好比十五只桶打水七上八下地没个谱。

 "多拉,你有事吗 ?“ 总经办门厅的前台秘书打招呼问道,“嗯,有点重要的事,要见老板。“ 多拉回答的同时已经穿过前台把总经办秘书撇在身后。有着多年临场经验的多拉此刻已经一反常态地冷静了下来。

轻轻地三声叩门声之后,"come in“,里面传出一个稳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在的!”多拉内心一阵欣喜。她平静地走进外方总经Mr. Lee, the General Manager(以下简称李总) 的办公室。只见李总两臂伏在办公桌上,办公桌左边摆放着厚厚一迭报告文件,正前方摊开着一份大厦扩建图纸,右手捏着一只签字笔。李总抬眼朝多拉看了一看就没再抬头,目光仍旧低垂,面部毫无表情地继续盯着面前那张纸,同时又用笔在图纸上画着什么。多拉走上前彬彬有礼地叫了声 :“李总。”然后站在办公桌对面一言不发。

沉默片刻。"多拉,你决定了 ?“ 李总用流利的中文打破了这难耐的沉寂。“是的,李总 。”她回答说,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沉寂。"那个文件是针对合并进来的员工,不适用于大厦员工。如果你是一个吃饭拿钱做不了事的人,我早就赶你走了。" 李总又说了第二句话,此时,多拉的心突突地剧烈抖动了两下,然后用茫然不知所措的声音回答说:“但是告示上没写出仅适用于合并员工,我想出去,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简短的两句对话后,双方都不再说话,接下去又是一阵寂静,寂静到几乎令人窒息…… 突然,多拉看见李总在办公桌左侧文件夹中翻了几下,拿出其中一本,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正确地说是一份留职停薪报告,提起笔来在那纸上划了一笔,然后将头转向左侧用一种低迷的,变了调的声音说了句: "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马上走!“  

天啦! 这句完全始料不及的警告,和着李总说话间语音的异样,着实让多拉震撼,震撼到来不及多想,此刻,心中只一个信念:“快走,李总可能随时会改变决定。”她本能地走上前,拿起那份签批“同意" 的留职停薪报告,最后朝李总,一个她曾经崇拜的偶像,一个自始至终支持她工作的,令人尊敬的主管领导看了一眼。这一眼,惊讶到多拉几乎差点晕倒,只感觉周身的热血在急速往上涌,心突突地快要跳到嗓子眼上了。

原来,这最后的一眼,多拉看到的是侧面的李总面红耳赤,连眼圈都是红的。难怪刚才最后那句话语音都变了调。她除了震撼、迷茫,更是一种莫名的感动,这种场景曾经不是没见到过,但那些只是电影或小说中的表达方式。如今,却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多拉一直都未曾相信过有哪个老板会对一位即将离去的员工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既愤怒又不舍的情愫。

直到很多年后,多拉才意识到,当年辞职时的那一幕,李总的那几句话,早已铭心刻骨,伴随着她的生命挥之不去了。李总的态度是一种认可,一种肯定,是一种对她工作方式,处事为人的认可与肯定,而且,早已潜移默化地成为鞭策她此生砥力前行的动力。

但是当时的多拉全然来不及多想。而是一个急转身迅速走出总经理办公室。确切地说,几乎是冲出去的。

第三节

       多拉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后,内心似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像是五味俱全,又实在是说不出到底是哪种滋味,只感到大脑有一片空白区域。是晕? 还是想哭? 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

      李总刚才说的话和那种突然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失态表情,胶片电影似的在脑海里重复着,多拉胡思乱想的,似乎失去了方向感一样低着头本能地快步向电梯走去。

      “多拉。” 突然间人事部周经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只顾低头走路的多拉,冷不丁与迎面而来的周经理撞了个满怀。她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了周经理一眼,那一瞬间眼圈一红,而此刻复杂的心情又无法言表,只有在内心告诫自己,快走,不能哭出来。

     回到办公室,多拉带上门后一下子扑在桌子上埋头恸哭起来,埋藏在内心所有的情怀仿佛在这一刻全部都想争先恐后地释放出来。从小到大,直至前一秒钟,她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动容地强烈反应, 也许是为了李总那不舍的决绝表情;也许是忽然间又心生悔意,后悔不该离开这个温暖而又熟悉的环境;也许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已在这个环境中的份量;也许……

遗憾的是整个事情的结局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

       二周后,多拉移交完全部工作,离开了走过十二个春秋的、优越的工作环境;离开了被圈子里称为业内航母的、省城规模最大、层数最高的大楼;同时,也就此告别了一生中最璀璨的年华和如鱼得水的工作岗位。

她这种不假思索稀里糊涂地离职行为,后来被同事们戏称为“跳海”。

      其实,离职后的多拉心情百感交集,卸下了所有的重负,既有一身轻的感觉,内心却又笑不出来。

也只有到这一刻,多拉才意识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自个儿已经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她必须要接受暴风骤雨的洗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随时被海浪吞噬或者拍死在沙滩上。

      习惯了多年优越的工作环境,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么复杂? 自己的决定到底是马放南山还是马失前蹄?没有尝试过梨子的滋味,多拉自然不得而知。

尽管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也设想了种种逆境, 然而,此时,自信的多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更意识不到接下去的路会是那么艰难。

第二章

第一节

多拉自小因为母亲多病是跟着哥哥一起玩大的,性格自然像男孩子。那时,哥哥常领着她去离家不远的村庄找村子里的小伙伴玩耍。她喜欢无垠的田野;喜欢农庄道路两边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喜欢微风下翻滚的麦浪,喜欢跟在哥哥和小伙伴后面爬树上墙、下河抓鱼;到了夜晚,喜欢坐在高高的谷堆上数着北斗星是不是七颗……

辞职后,多拉并没着急去找工作,而是回到了留在童年记忆中的大别山区那个营房驻地附近的小村庄。阔别二十多年后重归故里,多拉唯一的印象只有一句话:“此情此景早已物是人非了。”童年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全都进城去了,村里除了老人就是儿童。多拉怀揣着无限的惆怅闷闷不乐地回到省城。

心情糟透的多拉选择放弃原来的工作环境和圈子,一心想要重新觅一份理想中的,心怡的工作。

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结果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环境,岗位同时满足的去处。

况且,冥冥之中曾经那个优越的工作环境还时不时地会隐隐作祟,左右她的选择。曾经有那么几次已经被录取了,接到通知时,反而又被她婉言谢绝了。

第二节

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在这个僧多粥少的时代,既要换个岗位,又要达到双方满足的条件,谈何容易!

求职的经历把曾经踌躇满志的多拉折磨得心力憔悴。用她的原话说,“成了霜打的茄子”。

 那段日子里,多拉常常会傻傻一个人立在窗前,望着冬天的雪花,静听着北风狼一样的嚎叫,思维陷入混沌的迷茫之中。

眼看着农历新年就要来临了,工作的事依然一筹莫展。

被无情的现实碰得灰头土脸的、骄傲的多拉开始面壁反省。

此时的多拉恨透了自己,恨自己那种自以为是的气充志骄;恨自己自命不凡的自我陶醉;恨自己才疏学浅的无知!她暗暗告诉自己:最后赌一把。只要录取,无论好坏不再挑剔。”

就在多拉近乎绝望的时候,天赐良机,省城一家名声大噪的,全国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公开招聘数个管理岗位。

对于这家公司,多拉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全省知名企业,又是同行业标杆企业,以建造欧式低层和花园别墅而闻名遐迩。就连一代武侠小说泰斗金庸,著名表演艺术家秦怡都在这家公司开发的乡村花园别墅中购置有房产。

应聘房地产公司,涉足一个职场生涯中完全空白的领域,无异于是一场人生的挑战。多拉反复思考着,不断问自己:“是选择公司的销售部还是项目策划部或是……”很明显,没有一个岗位满足自己。就连唯一搭边的销售管理与之前的模式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房地产的销售模式有它特定的方式,销售术语也不同于普通的销售语言,况且还有众多的行业潜规则。销售管理的位子肯定是坐不住的。“剩下的只有项目策划,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也得上。”多拉下了最后的决心。

通过求职,多拉大彻大悟地明白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这个英雄不问出处的时代,没有本行业工作经验,没有熟人关系的新人,只能从头做起,没有捷径可走!

第三节

冬天的风里夹着雪花,多拉漫无目标地走在小区左侧的小河边,想象着面对新环境中那个陌生的、专业性极强的岗位,自己该从何做起呢?想着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同时又情不自禁地用力抽紧羽绒衣腰带,使劲儿往下压了压头顶毛线帽上的羽绒帽,将双手插进口袋里,索性站在那一动不动眺望着远方,嘴角一撇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

她笑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痴人说梦?一个对房地产公司整个架构、运行模式,项目要素中的地段、价格、户型、建筑风格、景观、园区道路、建材一窍不通的人,突然之间做起房地产项目策划,这,不是传说中的天方夜谭吗?

“小多。”似乎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多拉转头向右前方看过去,迎面而来的是大学毕业那年在市级机关实习时的老领导。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远,老领导竟然还能认出自己,多拉激动得差点又要流泪,她滔滔不绝地向老领导汇报着……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三人行必有我师。”与老领导的不期而遇,一起聊了很长时间,多拉只记得住了上面两句话,其他的,似乎想不起还说了些啥。

一个多月后,工作的事儿终于尘埃落定。多拉挑战了自己的人生,如果用跳水来形容,她选择了高台跳水——房地产项目策划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勇敢,而是挫折磨砺了剑锋,使她重新鼓足了勇气,对自己说:“我行!”

不过,私下她会向好朋友坦白:“与其说是硬着头皮走进这家状元级的公司,倒不如说是逼上梁山。”  

从那时起,多拉开始了她策划人的人生路程。

很快,多拉爱上了新的工作。房产项目书要求从建筑风格到建筑外立面;从房形到朝向;从户型大小到格局分布;从园区景观到步行、车行、消防车通道;从门窗造型到室内硬件、管线、插座;建筑材质选择等等;甚至要求精确到建筑总面积多少,总高多少,长宽各多少;户型的层高几米,道路几米;室内插座几个;家电插口几只等等细节,全部都要用文字精确表达……

起步时,为了作好每一份项目书,多拉会在下笔之前跑遍省城每一个类似的,已经开盘的项目,写出几万字的调查报告交由上级领导参考定夺后,然后再开始构思。

当一幢幢高楼、一座座花园别墅,在她笔下脱颖而出,通过公安、消防、环保等众多主管部门三堂六审,再由设计师依照文字描述的蓝图制作出三维立体效果,最后由建筑工人们一砖一瓦的缝合而成后,巍然屹立在城市的地平线上;或犹如人间仙境一般坐落在田野湖畔时,多拉的内心总会怀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如痴如醉的幸福感和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

关于这段经历,多拉曾经感慨地在日记中这样写道:“自己没有在曾经的伤痛和泪水中倒下,而是在历经淬炼中跌倒再爬起来。人生最大的挑战,就是挑战自我。”

  “谁不向往光芒万丈的幸福生活?谁不喜欢一马平川的坦途人生?但是,经历磨砺,宝剑才能光芒万丈。”

是的,命运的每一次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没有一步到位的成功。人生向上,只有心怀虔诚一步一个脚印,才能最终登上峰顶,看到最美的风景。

三年聚沙成塔之后,多拉完成了腾笼换鸟的腾飞,成为一名职业经理人。

职场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多拉心中并没有谱。但是她亦同几年前一样,已经无法再回头了,即便是桃花潭水三千尺,她也得硬着头皮跳下去。


作者简介

紫珊瑚  一个江南女子。

记忆中的时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在这流年的时光中,她从无知到已知,从已知到无知,在离奇的世界中执著地破解层层迷底。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总编:湛蓝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助理:无兮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策划部: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白晓辉

主编:烟花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美编:无兮    ETA    Effi   路人

编辑部:

总监:徐和生         主编:清欢

编辑: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播音部:

部长: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开   过往云烟   眉如远山   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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