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看台】蔡中锋小小说二题

第 527 期  

蔡中锋小小说二题

远村

去年夏天，我想写一部农村体裁的长篇小说，为了在写作时不受打扰和更好地体验生活，于是就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找了一个小小的院落住了下来，这样，我就和70多岁的张大爷成了隔墙邻居。

一天，我正在屋子里炖排骨，张大爷敲门走了进来：“我一闻这味，就知道您是炖排骨的高手。我家老大从小就最爱吃炖排骨，您能不能教教我如何炖？我学会了也好做给他吃？”我说：“好啊!其实炖排骨的做法非常简单：您老买排骨时首先要买肋排，这样的排骨炖出来才好吃。您老在买排骨时别忘记请卖肉的人帮您剁好了，不然，我们家的刀不够快，剁排骨里面会有很多碎骨头，那就会影响口感了。您看，剁时就这样，都剁成一寸来长的，别太长也别太短。回来后，先把把排骨放在冷水中，一定要多加冷水，一定要将排骨淹没了，然后再用大火将冷水烧开，这样，血水就去掉了。去掉血水后，再把排骨捞出来洗干净，然后将刚才煮排骨的汤捞去浮沫后再放入排骨，再加入拍松了的生姜块、葱等配菜，再加上花椒、茴香、丁香等您自己喜欢的大料，然后再用小火炖40分钟左右后即可食用。当然，根据个人口味，也可放入像土豆、胡萝卜、成块的玉米棒等素菜和排骨一起炖……要注意，如要放这些素菜的话，在用小火炖排骨开始15分钟后就要加上，即，素菜要和排骨一起炖至少25分钟左右……”张大爷听了，非常高兴：“我回去就按您说的办法试试，看能不能做得和您做的一样好吃。”我听他这样说，也笑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吃饭，要不，今天您就陪我在这儿吃炖排骨？”张大爷听了，不好意思地说：“我跟您学习炖排骨，不交学费，还能再吃您的排骨吗？”我说：“这有什么啊，好吃的东西就要和别人一起分享，这样才能感觉得到快乐和幸福啊!”

过了几天，我正在屋里加工糟鱼，张大爷又敲门走了进来：“您这是在做什么菜呢？味道这么好？不会是在做糟鱼吧？”我点头笑了笑说：“大爷您老真是高手，一闻就知道我做的是什么？我真的是正在做糟鱼!”张大爷说：“我家老二从小就最爱吃糟鱼了，您能不能也教教我如何做糟鱼？我若学会了，将来他回家吃饭时，我也就可以亲手为他做一次好吃的糟鱼了!”我说：“那好啊!糟鱼有多种做法，有的很简单，有的则较复杂。我今天做的这种是介于二者之间的那种。您老听好了：鱼，要选用湖产鲜鲫鱼，当然，湖产鲤鱼、鲶鱼、黑鱼等皆可。葱、姜片各少许作为配料。调料有甜面酱、黑酱、精盐、酱油、醋、花椒、茴香、桂皮、大料、桔、香糟、料酒、毛汤等。准备好这些后，把鱼宰杀，去腮，去五脏，洗净，注意，处理鱼时一定要保留鱼鳞。然后锅底放箅，将鱼的头尾相交，层层码放。鱼锅中间留一孔，放入精盐、料酒、姜片、葱片、酱油、醋、花椒、茴香、大料、桂皮、桔皮、毛汤。锅底旺火加热，烧开后文火慢烧，用灶帚蘸黑面酱、糟水、黑酱，每隔1小时在鱼的周身撒1次，共撒4次。6小时后停火，晾凉后即成。当然，如果您老白天忙的话，做糟鱼可以在夜间进行加工，文火慢炖一夜，次日凌晨出锅。要注意燃料以木柴为佳，其他火做不出木柴火所特有的这种味道。吃糟鱼最好凉食，出锅即吃，味极鲜香。这些配料您老若没有，我下次进城时，可以多给您捎来些，反正都能存放很久……”

说实在的，我家祖上有一位曾经是烹饪高手，做过乾隆皇上的御前首厨，此后我们的先辈家人也多以开饭店为业，为了写小说，这些年来，我又对南北大菜进行过精细研究和实际操作，也算得上一位烹饪高手，在一年的时间里，张大爷为了给他的孩子们做出更好吃的饭菜，跟我学的又非常认真，所以，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也成了我的第一位真正的高足……

昨天我回城里向市作协汇报了这一段时间的创作情况，又顺便采买了一些在乡下必须的生活用品，今天中午，当我又回到那个小山村时，却见张大爷在他的大院子里放了一张小方桌，桌子上摆着好几种我教他做过的南北大菜，他正独自一人坐在方桌旁边的一把小木椅上自言自语：“老大，这是你从小最爱吃的炖排骨，是我用特意跟一位大作家学的宫庭做法做的，非常好吃!你尝尝吧。你大学毕业后去美国发展已经三十多年了吧？到现在一趟也没回来看过你老爸……老二，这是你从小最爱吃的糟鱼，我跟那位大作家学了二十多遍才学会，是当年乾隆爷专用的做法，请你也尝尝好吃不？你那一年大学毕业去了澳大利亚，也已经二十八年没回来过了吧……”

                       

                                       留守者

去年底，我在某乡镇驻地的那条大街上开了一家熟食店。一年来，店里的生意虽然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但是回头客倒是有几位，70多岁的张大娘就是其中之一。

在我乡下的这个熟食店刚开业不久的时侯，有一天早晨，我刚打开店门，张大娘就走了进来：“您今天有红烧排骨卖吗？”我说：“有啊！不但有，而且还是昨天晚上刚红烧的，又在高汤里养了整整一夜，现在正好刚刚出锅，是红烧排骨最好吃的时候!”张大娘听了，很高兴：“真的很好吃吗？若真的好吃您就给我称一斤。”我笑了笑说：“我的红烧排骨是用清朝宫廷秘方制作的，从排骨的选择，到配料的调制，再到制作工艺，每一步都非常讲究，所以，我做的排骨，您老尽管放心吃！您若不放心，就先尝一两块试试味道和口感如何？”张大娘说：“不用尝，其实我并不太爱吃红烧排骨，但我大儿子从小就最爱吃红烧排骨，我这是给我们家老大买的……”

又过了几天，张大娘又来到我的店里：“您这儿今天有红烧大鲤鱼卖吗？”我说：“有啊？您老准备买几条？不过，红烧大鲤鱼这类食品，不光是标准的油炸食品，而且红烧时还必须加上很多红糖，您老年龄大了，吃多了这类含油和糖多的食品对您的身体没什么好处，所以，我做的红烧大鲤鱼虽然好吃，但您以后还是要少吃为好！”张大娘说：“我平时也不太爱吃红烧大鲤鱼，但我们家老二从小就爱吃，我这是为他买的。”我很奇怪：“您的孩子也都老大不小了吧？”张大娘自豪地说：“老大今年56了，老二今年53了，老小也有50整了。他们兄弟三人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很多年了。”我更不解：“那他们怎么还让您给他们买吃的？他们应该天天回老家来孝敬您才对啊？”大娘忙说：“他们平时都很忙，都根本没空去买咱老家的这些好吃的啊，所以，我只能抽空帮助他们买回家请他们吃……”

就这样，张大娘隔三差五地就会来店里给她的三个儿子买吃的，但我却从来没见过她的任何一个儿子或孙子，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有这几个儿子。

今天店里活计不是太忙，我知道张大娘家住的地方离我的店也不太远，于是在她一下就在我这儿买了好几种熟食之后，就悄悄地跟在她的后边，想弄明白既然她的儿子都不在老家，她为什么还要常常到我这儿为她的儿子们买好吃的食品？难道今天她的儿子们都一起回来看她了吗？

张大娘到家之后，将刚买来的食品在一张小方桌上摆放好，然后就站在院子里高喊：“老大王有志、老二王有财、老三王有福，您们都快过来坐好，看老娘我又给您们都买来了您们从小最爱吃的东西……”

这时，只见一只大黄狗、一只小花猫和一只小山羊闻声从各处都走了过来，围坐在张大娘的小方桌周围，安静地等着她喂饭，就像三个很懂事的孩子……

　（责任编辑：苏沛婷）

作者简介

蔡中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菏泽市作协副主席，微篇小说发起人，《长篇小说选刊》夏季卷《今古传奇》微篇小说卷《微篇小说》《中国寓言故事》《当代文学家》《牡丹文苑》杂志和《微篇小说报》《华文作家报》主编，《格言》《特别关注》《文苑》《百花园》等杂志签约作家。获中国首届“2017年汪曾褀华语小说奖”。坚持文学创作40年，先后在《人民文学》《小说选刊》《山花》《故事会》美国《侨报》英国《伦敦时报》印尼《国际日报》泰国《中华日报》菲律宾《世界日报》等数百家中外报刊发表小说3000余篇，文学创作理论作品100余篇。出版《人在仕途》《青出于蓝》《芳香之旅》等个人文学作品集20余部。主编《中国微篇小说佳作2015》《当代闪小说精华选粹(三卷本)》等图书300余部。部分作品被译成英国、泰国、印尼、日本等多国文字。多篇作品入选小小说年度排行榜、大学教材和各类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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