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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状元杨慎被发配云南,他妻子写的思念诗,是明诗中著名的一首

大明嘉靖四年,公元1525年。正月,37岁的巴蜀状元杨慎终于到达永昌卫(今属云南保山)戍所。

他秋天从京师出发,第二年春天到云南永昌卫终点,一万多里,两次遭到廷杖,身被重伤,在出京途中,还有刺客追杀。他在步步杀机的流放路上,晓行夜宿,狼狈逃亡,“秋风萧萧发,驱车出郭东。问我今何适,窜身向南中。”惊险万分。

一到戍所,杨慎已经病倒。好在保山知府严时泰敬仰状元郎,允许他闲居养病。

明代的廷杖,其实就是打屁股

云南巡按郭楠曾“上疏论救”,结果被削职为民。

此后,嘉靖其他事可以不管,但对杨慎却“每问其作何状”,深知皇帝手段的朝臣只有以“杨慎老病”搪塞过去,这才使远在滇南的他免遭毒手。

杨慎是遭遇了什么?这得从头说起。

杨慎的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

杨慎是为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杨廷和之子,自幼聪慧过人,又非常好学,再加上出生于书香门第,从小就受到很好的家庭教育。十三岁时,他写了一首诗名震京华,被“文坛七子”首领李东阳收为弟子。

正德六年(1511年)是杨家最闪耀的一年。

中状元,着红袍

先是二十四岁的杨慎,殿试第一,考中状元,成为有明一代四川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状元郎。正值青春年少的翩翩状元郎,着锦袍,戴宝花,跨骏马,在万人空巷的长安街上打马游街,何等风流潇洒,何等光彩荣耀。

杨慎被授予翰林院修撰。

其父杨廷和从少傅兼太子太傅、谨身殿大学士而升为台阁次辅。

杨家父子一时风光无倆。

杨慎高中状元后,同是蜀中老乡的兵部尚书黄珂亲自派人作冰媒,将爱女黄娥嫁给杨慎。这位饮涪江水长大的黄娥不但容貌端丽,而且胸中文才不让须眉。

1519年,黄娥与杨慎完婚,婚后居住在四川新都老家,其府邸在现在的四川新都桂湖之滨的榴阁。

有一天,黄娥乘坐小轿往世耕庄办事,半路上遇到县太爷的轿子回衙。路上并未相让,让县令很生气:便喝道:是谁坐在那里挡住本县令的去路?报上名来!

黄娥看不上县令耀武扬威的样子,有意捉弄他,使让轿夫按她说的去答话。轿夫说:尚书女,宰相媳,翰林妹子状元妻,黄娥是也

吓得县令赶紧前来谢罪,但黄娥的轿子早已远去。

杨慎是怎么得罪嘉靖皇帝的?

嘉靖帝是1522年登基的。登基时他17岁,正处于青春叛逆期。

明朝皇帝世系

作为明朝第十一位皇帝,明世宗朱厚熜和前任朱厚照是堂兄弟关系,按照皇统继承规则,要承认孝宗是“皇考”,享祀太庙;自己的生父只能称“本生父”或“皇叔父”于是,新皇面临着“大礼议”问题。

大礼议之争

世宗即位后第六天,就下诏令群臣议定他自己的生父兴献王为“皇考”,按皇帝的尊号和祀礼对待;这样,皇统与家系就成了当时内阁大臣纷争的议题。这就是“大礼议”事件。

嘉靖帝开始一直处于劣势,三年后终于有一个人使他在“大礼议”事件中转败为胜。

这个七试不第,直到47岁才中了进士的老秀才张璁,他在嘉靖帝与前朝旧臣的抗争中看到了机会,他提出“继统不继嗣”,并引经据典论证“儒家人伦,尊亲为大”,给嘉靖帝提供了理论依据,让嘉靖帝大喜过望。

当时,张璁、桂萼等新贵为迎合上意,攀附权奸,主张在宪宗与武宗之间,加入睿宗(兴献王朱祐杬),杨廷和父子和许多大臣坚决反对。

既有“理论依据”又有无上皇权,隐忍了三年的嘉靖帝采用的态度和手段十分单纯而明确: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1524年七月,嘉靖帝正式下诏,尊生父为“恭穆皇帝”,立庙享祭。

首辅杨廷和愤然上表乞免,被削职为民,回四川养老。

杨慎当时由翰林院修撰升为经筵殿书官、经筵讲书官。如果不闹事,他有机会入阁拜相的。

然而,身为青年词臣领袖人物的他挺身而出,同翰林院三十六名学士上书力争,要求罢免为嘉靖帝在“大礼议”立功的张璁、桂萼的官职。

嘉靖帝大怒,对他们先是停俸、接着下狱、再廷杖打屁股,等好得差不多,再打一次屁股开花。

三年的“大礼议”事件,先后被下狱的142人,下令听候处置的86人,遭廷杖的160人,其中18人惨死杖下。被贬谪、废黜的官员共计180人。

至于杨慎,嘉靖帝更是愤恨不已,当场下诏将他贬往云南永昌戍边,永远充军不得回归。

痴男怨女,到死方休

整个嘉靖朝一共有六次大赦,杨慎都不在大赦之列。

1553年时,杨慎在黔国公沐朝弼的帮助下,举家迁往四川,寄寓江阳(泸州),但因被人检举揭发,又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十月被巡抚派四名指挥押回永昌。

年过七旬的杨慎老病交加,还遭到如此羞辱,不禁悲愤难禁,写下《六月十四日病中感怀》叙说他的心情:

七十余生已白头,明明律例许归休。

归休已做巴江叟,重到翻为滇海囚。

迁谪本非明主意,网罗巧中细人流。

故园先陇痴儿女,泉下伤心也泪流。

此时,黄娥已经谢世,杨慎写完此诗后不到一个月,于1559年死在永昌戍所,享年七十二岁。

他的妻子黄娥一直在四川新都盼望他能遇赦还乡,望穿秋水,始终不见状元郎回家。在无穷无尽的幽怨和期盼中,在杨慎戍边流放的第四年头,即嘉靖八年(1529年)写下了一首著名的七律《寄外》:

雁飞不曾到衡阳,锦字何由寄永昌。
三春花柳妾薄命,六诏风烟君断肠。
曰归曰归愁岁暮,其雨其雨怨朝阳。
相怜空有刀环约,何日金鸡下夜郎?

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1526年,杨慎从永昌卫回家看望父亲的病,黄娥获准同丈夫同赴云南戍所,1529年,夫妇两人由戍所奔父丧回川,随后杨慎返回云南,她独居榴阁,对丈夫她是如此的思念、关心、盼归。她只得提笔写了这首诗。

杨慎在云南的影响力

杨慎这一生,在云南潜心著书立说,传播汉文化,他对于文化六诏、促进云南教育、文化和艺术的繁荣发展,至今无人能及。

明代三才子,杨慎、解缙、徐渭。杨慎为首。他前半生的钟鸣鼎食,高贵荣耀,而后半生并未因为罪废滇南而沉沦,反而展现出“亦狂亦侠亦斯文”的名士风采。

杨慎在云南大理的“紫城卷麓”设馆授徒,大理学子以投身状元门下为荣。

几年后他回到今天昆明西边的安宁,大理学子在菊黄江碧的时节为他送行,门生各赋诗一首,得三十二韵。

在安宁,太守王白庵为杨慎修了一座“遥岑楼”,供他讲学著书之用。楼上的一幅对联“相业四朝称第一,人文六诏羡无双”,用举世无双来形容,杨慎也是当之无愧的。

安宁文脉遥岑楼

在赵州,杨慎讲学于凤嬉亭。

在蒙化,他寓居冷泉庵中,蒙化府的著名士人朱寰等人都前来问候,鞍前马后。

关于杨慎在人文六诏、教授生徒的故事,几乎滇南所有的州府志都有记载。

三十五年的流放生涯,使他遍植桃李,掖拔英彦,滇南文士几乎都出自杨慎门下,都以“升庵先生门人”自居。

后话

杨慎冤案,是他死后八年新皇登基才平反的。

杨慎作为诗人,留下了2600余首诗歌,数量上就称得上明代一大家。

当代伟人曾编集明诗十二家、十八首,杨慎和他夫人黄娥就占了三分之一。

当然,他最知名的作品还是《三国演义》小说开篇词《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清朝时有人说,“迄今已三百年,而妇人孺子无不知有杨状元者。”

直到今天,云南临安民间还有“尸祝”杨慎的活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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