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云南]
题:没有跑到大理定居之前,不识这个人,仅对陈洪绶的《升庵簪花图》过目不忘,久存于胸。云南的日子过得久了,不管是在大理叶榆泽,还是建水临安城,无论是身处茈碧湖畔梨园村,亦或独步剑川沙溪兴教寺;不管是查阅《南诏野史》,或是细读《云南山川志》,无论“山水清音当管弦,英雄回首即神仙”,还是“九陇高冈白云野,吾庐世耕在其下”。我想每一个身处云南的国人,终究会遇见他。
清·钱叔美《明翰林修撰升庵杨先生像》
杨慎(1488-1559),字用修,庵號升庵,別號博南山人、博南戍史,四川新都人。明朝內閣首輔楊廷和之子,正德年間狀元,官至翰林院修撰。大禮議事件中,因率百官在左順門求世宗改變皇考,而遭貶雲南,終老於戍地,一生未獲赦免。後追贈光祿少卿,謚號文憲。
他是来自四川的天之骄子。明朝内阁首辅之子,蜀中唯一的状元,三十岁当上翰林院修撰,从六品,连带妻子得朝廷任命,封号安人。
三十七岁之前,人生足迹主要在京师。年少成名,入国子学;状元及第,授官翰林;代祀使蜀,蜀人唯二。总之,国朝骄子,无限风光。
三十七岁之后,人生足迹主要在滇南。以罪人的身份谪戍云南永昌,终老不能回乡。“长在天涯客路中”,“往复滇云十四回”。
二
赤箭&写文章
十四岁那年,杨慎随父杨廷和丁忧,在成都老家已满两年又三个月。其父收到诏书,升大学士入内阁。临行,杨慎看到父亲从蜀地搜罗赤箭带回京师。自古人们以赤箭入汤,取其强筋力,久服益气,轻身增年。他们这些科举入仕的,一辈子读书写文章,偏爱用赤箭维持脑力。
杨慎的父亲和时任内阁首辅李东阳关系甚密,李东阳曾说:“吾于文翰,颇有一日之长,若经济事须归介夫”,我对于诗文,多有一日之长,如果是安邦济民的大事,还须倚重廷和。
那年秋天,杨慎写的黄叶诗,被文坛领袖李东阳读到,“喜曰若可为吾小友也”,称赞其可以做自己的小笔友。
三
金不换&保命
三十七岁,紫禁城内气氛凝重,事关春秋大义,杨慎在金水桥上拦住群臣振臂高呼:“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随后在奉天门外带头嚎啕大哭。
整整三天,群臣哭声震阙。彻底被惹怒的嘉靖皇帝,把这几百号高级官员关进天牢处以廷杖。这一天是中元节,许多朝臣被当场打死。“上怒不已越十日复廷杖慎等七人”,怒气未平的嘉靖十天后将带头的杨慎又拖出去打了一顿。
杨慎命硬,“毙而复甦su”。其之所以能够幸免一死,一方面是年轻,另一方面则是明代官宦世家的生存经验,常备南中出产的一味药材,专门应对廷杖之刑,内服外敷得以续命。这味南中出产的药材,便是三七,又名金不換。
四
当归&回家
此后,杨慎谪戍云南永昌卫,终生未得赦免。流离生活三十五年,更多是内心的苦楚。“避地仍多阻,还家未有期”。四十二岁那年父亲去世,杨慎处理完后事,夫人黄安人留在新都照顾家小。自此夫妻二人天各一方,三十年间相聚的时光屈指可数。
嘉靖二十五年春,杨慎年五十九,在永昌戍所,收到黄安人寄来一包蜀地产的当归。当归调血本为妇人要药,黄安人寄来不是给杨慎吃,是取唐诗:“胡麻好种无人种,合是归时底不归?”之意。
黄安人的文才可与夫君比肩,但她已不愿写信。蜀滇远隔千里,“江流几湾,云山几盘,天涯极目空肠断。寄书难,无情征雁,飞不到滇南。”所写词曲聊以咏怀,甚至连底稿都不留,只因被滇中士夫一时传诵才得以流传至今。例如这一首《寄外》:
雁飞曾不到衡阳
锦字何由寄永昌
三春花柳妾薄命
六诏风烟君断肠
曰归曰归愁岁暮
其雨其雨怨朝阳
相闻空有刀环约
何日金鸡下夜郎
杨慎七十二岁卒于永昌高峣,讣fu至江阳,六十二岁的黄安人率子奔至滇,接他回家。
[Fine]
紫翠隐丹房,仙人在上方。
[他知道元江很热] 出自[元江杂纪 其一 明·杨慎]
十树槟榔中户产,两栽粳稻上农田。
难堪炎气经年盛,腊月犹如六月天。
[他听过白族的歌吃过白族菜] 出自[犯星歌 其一 明·杨慎]
金沙江水绕环洲,江岸家家对白鸥。
渔父长歌僰人曲,盐商爱上白夷楼。
传灯留圣制,演梵听华云。
壁古仙苔见,泉香瑞草闻。
花宫三十六,一一远人群。
久客高峣上,登楼眺望频。
云连呈贡雨,花接晋宁春。
[他把洱源当故乡] 出自[浪穹县 明·杨慎]
古寺双林带烟郭,平湖十里通春航。
远梦似曾经此地,游子恍疑归故乡。
[他在建水临安过春节] 出自[甲午临安除岁 明·杨慎]
去年除夕叶榆泽,今年忽在临安城。
斜看暮景飞腾意,正念天涯流滞情。
行路难如此,羁愁一倍加。
[他爱这洱海的水] 出自[龙关歌 其三 明·杨慎]
双洱烟波似五津,渔灯点点水粼粼。
月中对影遥传酒,树里闻歌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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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陈洪绶《升庵簪花图》题款:“杨升庵先生放滇南时,双结簪花,数女子持尊踏歌行道中,偶为小景识之。洪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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