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9月我在羊毛山脚下的两个自然村合并的小学当上了民办教师，这一干又是二十年。说起民办教师有快乐也有烦恼……
刚进校时自以为高中生教小学很容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不然，备课的环节不懂，一节课要上两个年级时间不够用，将书本知识传授给学生需要讲解、演示、举例、引导、练习等，一句话要让学生理解、融会贯通，还要让学生爱学、善学、乐学，并且取得好成绩，这就需要不断改进教学方法，让学生喜欢你和你上课。所有这些问题通过向老民办请教以及后来在县进修学校培训、暑期到渭河北岸的雨金中学培训学习、乡上组织的听课、评课、暑假学习班等活动，才使自己的教学水平不断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不断进步，取得了显著效果。也曾多次获得乡级、区级荣誉称号，受到表扬和奖励。刚进校时每月生活补助费6元，工分赶本队社员工分的前3名，后来生活补助费提高到8元、10元、12元……直到我转正前提高到百十元左右。但总体来说，工作繁忙，一面教书，一面种田，经济紧张，生活清苦……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特别是后来全面推开大包干后，当时乡上规定民办教师及乡上八员不予分地，直到分地接近尾声，又重发文件给我们补地。羊毛山下村庄周围的平地早已给群众分完了，只剩下村子上面地质很差、坡度大、离村远的薄地了，所以我家的平地有三亩多，其余的六、七亩地全在山顶周围，遇到播种、收获季节时间非常紧张，那时家里只有我和妻子两个主要劳力，哥哥是残疾，两个孩子还小。何况我是利用早饭和下午才能干活，所以往往成了‘落后户’。那些年岳父家及亲戚、乡亲常常帮助我们。说实话，播种、收获一结束累得我腰酸腿疼，因为牛拉犁、牛拉车和碌轴也是二十多年前才开始，机械化在山区全面作业也不过十五、六年前！
在当民办教师的二十年漫长岁月中，令我难以忘怀的事情历历在目，感受颇深！
记得1983年的一个冬天，白天我换了土坯坑，吃过早饭后就用柴禾烧，晚上睡觉前又给坑道里面放了一层麦糠，起到保暖作用。因为坑面虽然表面干燥，其实还很潮湿，我们只好铺了电热毯开低档保暖。大约三、四点时，一股浓重的棉花味将我们惊醒，起来一看，屋内烟雾弥漫，铺盖烧着了大半，明火还在漫延，我急忙从水缸打来水向上面泼洒，火虽然媳灭了，可再没有备用的铺干了，家人蜷缩一团，含泪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推门一看，雪下得纷纷扬扬，地面上的积雪足有一尺深，我又照常去学校上课。杨校长看到我憔悴的脸色，询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本来不想实说，看到他十分关心的样子，我只好讲了实情。吃过早饭后，杨校长冒着风雪严寒步行十余里去了乡政府。下午放学时，他赶回学校，将30元救济款递我手上，并叮嘱我：“明天我替你上课，快去马额买些被褥里面和床单，自己有棉花，赶紧添置铺盖！”我用那30元钱置办了新的被褥。虽然那场大雪一起一落半个月，但我和我的家人心里一直暖意洋洋！几十年过去了，这件事依然记忆犹新，总让我想起“雪中送炭”的情谊，让我感叹过去艰苦岁月杨校长关心老师的赤诚之心。
还记得那些年我曾和村上的大叔每星期五下午去渭河北岸的任留乡给一个姓秦的兄弟送牛。六七点出发，赶上三五头牛到了主人家里已是三更半夜，但秦家女主人总是给我们端来热腾腾的白面蒸馍，炒两三个菜，做些稀粥，一下子像回到家的感觉。休息三四个小时天已大亮，我们从街道乘车到临潼再换乘到马额的车，然后步行六公里就回家了，一趟挣7元辛苦钱也感觉很高兴。
虽然当民办教师工作辛苦，待遇低，吃了不少苦头，但我仍然很欣慰！那些年，乡教育组好几任领导来我校检查工作，大多数都在我家吃饭，所以很快彼此就熟悉了，由于我工作不断努力，取得了一点成绩，后来乡上组织的公开课赛教、评课我也多次亮相。也参加每学期的教学常规检查，成了检查组的成员之一。
1989年国家首次推行教师职称评定工作，我被大家推选为民办教师代表，也成了职称领导小组成员之一，以后每学年结束前都要对教师量化考核，确定优秀教师及职称晋升人员。我们村有三个学校，中间有两个自然村办的小学，我一直在大队所办的高小（即五六年级，南北各有一个教学点，校长就在大队所办学校，我一直在校长身边工作。有时晚上工作忙完聚在一起，吹笛子，拉二胡，唱歌谝闲传等。一个冬天的晚上我们四五个人去民办校长家里的高窑上捉野鸽，虽然捉到了五六只鸽子，但鸽子拍打窑洞里的尘埃，一个个脸上像化了妆的丑角，令人啼笑皆非！在土火炉上用铁锅煮上四五十分钟，取掉软骨和杂物，给鲜嫩的熟肉放些作料，调点醋，味道挺好吃！那时逢上节假曰或寒暑假，有的上山挖药，有的狩猎，有的出门上黑工干活，来弥补生活短板。回忆那风风雨雨的岁月，真令人留恋和感叹！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末，国家加大对教育的投资，民办教师通过进修、培训、考试陆续转为公办，教师的待遇逐年提高，尊师重教，科教兴国的风气在全社会蔚然成风。进入新世纪以后，山区学校的土木结构、砖木结构的房屋陆续拆除，全都变成平房或楼房，教师们更加热爱本职工作，爱岗敬业、立德育人，不断改进教学方法，积极开展教育教学研究以及课题研究工作，默默无闻，与时俱进，乐于奉献。涌现了一大批省、市、区级教学能手，优秀教师、模范班主任等，为上一级学校输送了一批又一批合格人才，小金的学子在中学或大学都很用功，不少学生在高一级学府获得了优异成绩，受到师生、家长及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1997年我转为公办教师后，先后担任教导主任、校长、直至退休前的学校食堂管理工作，无论职务变化或是学校的变更，我始终和同志们团结协作，尽力做好本职工作，也赢得了领导和同志的大力支持和赞扬。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和欣慰！
九十年代末到新世纪开始几年，羊毛山下人们的居住环境、生活水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时虽然乡村公路拓宽或改道，但路面仍然是砂石路，逢雨雪天气行人、车辆行进也很困难。进城务工的群体成份也多元化，妇女及未考上大学的男女青年走出家门，进入民营企业、酒店餐馆、环保卫生等行业。由于人们对居住环境、生活质量的美好追求，加之儿子婚姻问题愈来愈加突出，所以人们的目光开始向平原和城市寻摸。家庭条件好的人们在西安或临潼为孩子们买了商品房。家庭条件一般手头略有节余的人们在亲戚、朋友的引领下，在代王至铁炉这一线上落了户，我们村子南面的一个小村整体搬迁到零口街办的南苇村子。尽管有的买的是人家的旧房，日后修建，有的是买庄基新建。在建房和落户的过程中，困难重重，挫折不少，计划外多花几万屡见不鲜，但过了两三年终于风平浪静，过上了安静舒适的生活。
2007年以后，家乡的环境发生了根本变化，砂石路变成了水泥路，健身广场、光伏照明路灯、卫生所设施，移民搬迁、为贫困户新建房屋等都让家乡亮丽了太多。虽然现在大部分人们住在平原或城市，但自家的土地还是照种不误，村子上的红白喜事还要赶回去，这儿的山水田园毕竟养育了好几代人！
每当收获季节、红白喜事、祭祀父辈们赶回羊毛山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有一种特殊的情愫，更有一种宏大崇高的志愿，那就是——我们要将父辈们的崇高品德和发生在这儿的故事传承给我们的子孙后代！
（作者简介：王建忠，退休教师。喜欢音乐、游览、写作等。在各种网络平台发表诗歌、散文近200篇，深受读者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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