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有生: 忆恩师

忆恩师

□袁有生

风儿荡响门铃，爬上窗台。敲打着窗棂，告诉人们明天清明。

噢！林老师的祭日到了，每当想起林老师的音容笑貌，我的心就碎了。

 

   

记忆中我六岁时，正赶上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迎风招展。国家生机勃勃百业待兴，急需人才，学校提前招生，招收春季班学生，林老师挨家挨户动员家长，我也跟着招引小伙伴上学读书。我们的校园就在寺疙瘩上建立的，只有三座教室，每座教室容纳两个班级，全是复式班。我所在的春季班只好占用靠学校附近的民房。黑板是老师和家长共同用细泥和白灰泥的，刷上松墨就可以写字。炉子是学生拾砖头，林老师当大工砌的。讲台也是用砖块垒的。游戏就是碰腿，滚铁环，砸岗，土墙上斜支一根椽，轮流跑上跑下，看谁的平衡水平高。学习内容以拼音字母为主，林老师给我们剪卡片，做造型，画图片，让我们每人拿一个声母和韵母往一起搞组合。木石板，铁石板都是父母亲动手制做的，石笔和粉笔是学生勤工俭学自己加工的。条件虽然艰苦，可林老师那师道尊严的形象，使我们班二十几个孩童受益非浅。经过一年多的潜移㱄化，我们一个个拼音字母都学的滚瓜烂熟，在全联区比赛中遥遥领先。1960年5月我和其它两名同学去裴庄人民公社给全国文改委主任吴玉章表演拼音识字，当时轰动不小，名声远扬。并且还受到各级领导的表扬和奖励。但是回来的途中，猛然下起倾盆大雨，当时林老师用自行车带的我，没带任何雨具，林老师让我把头钻在他的后袄襟里，开始还是加快速度往前赶路，可一离开石子路面，自行车刮泥板就塞的实实的，连推都推不动，林老师脱下外衣盖在我的头上，二话不说，扛着自行车和我徒步前行，一直把我送到家门口。至今想起林老师淋的头发粘在脸上，衣服贴在身上象个落汤鸡似的样儿，心中总是酸酸的。

小孩儿经不起表扬，于是，我就在全班同学面前自吹自擂，宣扬我见到中央首长的场面。仗着自己是学习委员，就带着小伙伴偷跑出校门，去看那不掏钱的拉桌子戏。一度放松了学习，考试成绩急剧下滑，林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把我单独留下，起初我还以为有什么特殊偏待，趾高气扬地跑到林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林老师不急不燥，不愠不火地收拾着书报杂志，也不让坐也不说话，我心中七上八下，两只手不知放在那里才对。不一会功夫满头冒汗，眼泪一涌而出，知道大事不妙。这时候他拿出一本带有拼音的图画故事让我先看上两遍，他把办公桌收拾的一干二净，端起水杯坐在杌子上让我把故亊讲给他听。我由于拼音过关，不一会功夫就理解了故事内容，我知道这故事是针对我写的，实在感到羞耻，眼泪不由得刷刷直流。这时他倒幽默起来，他说好学生哭什么，又没嚷你又没打你冤枉啥？你不愿意讲，你读一遍让老师听听，我只好照本宣读，开头还有声音，越读越不是味道，越读越觉得这故事就是用针扎我的心，人张三天没好事，骄傲自满害死人。至今我还常常把《骄傲的将军》这个故事讲给一代一代听。

又是一年春草绿，林老师带着我们做游戏上早操，我忽然觉得两条腿都是麻麻的，回到家中卷起裤腿让奶奶仔细观看，原来我的两个小腿上都长出了黄水泡，大约一星期后，黄水泡全都化浓了，这黄水流到哪儿，哪儿就又长出泡来，疼得我不能走路，上学时奶奶背着我，可到下课后上厕所实在不方便，起初林老师让我的同桌扶上我慢慢移步，可后来一步都不能前移，因为我们刚升到三年级，小娃娃根本背不动我，林老师二话不说亲自背我上厕所，亲自给我打水喝。现在回想起来可真把林老师亏扎啦！

当我升到四年级以后，林老师就不再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可是每次考试成绩一出来，我总想给林老师汇报分享。见了面毕恭毕敬，不敬队礼不说话，一次奶奶摊的煎馍，我非要给林老师送两张，当我送到他手中时，他坚决不收，我硬是放下就跑，可就在放学时，林老师硬要给我两毛钱，说回去后给奶奶买个好吃的。回到家，奶奶把我洗刷了一遍，说你还挣下老师的钱啦？

后来奶奶和我一同把钱还给林老师，并说我这娃你该打就打，该嚷就嚷，你真是我娃的好师傅。

校园生活有趣快乐，不知不觉就要毕业了，那是1965年，全县组织的升学考试，我和小伙伴随着生产队的卖甜瓜小平车，步行三十多里路，来到城关小学，白天听联区老师的大辅导，晚上合衣挤在教室睡个囫囵觉。考试中我想即使考上，我这家庭也不会让我花钱念书，心平气和发挥正常，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考试回来停了二十多天，班主任李老师通知我考上了全县重点中学。可是带来的却是全家人大吵大闹摔盘子摔碗，眼看着已经超过了入学时间，我还继续在生产队担茅粪。当林老师和我的班主任李老师知道这一情况后，相约来到我家，给爸爸讲升学多好多好，将来一定会如何如何。可爸爸坐在门槛上两手抓住头皮一言不发，妈妈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三个小伙子连吃喝都顾不过来，那还有闲钱去念书？我连哭带蹦，紧紧拉住林老师的手，我要念书……我要念书。二位恩师没吃一口没喝一口，八八八，九九九讲了整整一下午，交谈没有结果，天快黑了，只好哀声叹气的出门远去。我送了一程又一程，快到学校门口了，林老师说你先回去吧，我站在原地久久不动，望着两位老师那高大的背影，我的眼泪模糊了……回忆着……思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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