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 第 1473 期  〓

文|王万荣  编辑|王成海

在那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年代。爷爷和几个兄弟，为了谋生，从山西忻州地区辗转来到了口外。

爷爷有很好的木匠手艺，他会制作马鞍子，会做风箱、会修韛，会砍犁，也就是会做犁，还会打花车，也就是会制作花车。

爷爷在十几岁时就到了一家木匠铺当了学徒。整整学了五年，师傅才让他出师。在这五年里，爷爷起早贪黑，吃不饱，睡不好，吃尽了人间苦，受尽了人间累。早上四点多钟就起来，给人家师傅倒尿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夜壶。然后，再给人家打扫木匠铺。打扫罢木匠铺，再给人家挑水。挑罢水，就去磨制各种木匠用的工具。所有的工具，每天都得磨制一遍。到时候，师傅都要检查检验，稍有一点不合格，就要挨打挨骂，罚你中午站着，不给你吃饭，下午还得继续学艺干活。因此，爷爷无论干啥活儿，都非常细致而认真。以后挨整受罚的时候就相当地少了。

爷爷学了五年手艺，干了三年苦活儿重活儿。拉了三年大锯，其他的技术一点儿也没有学到。可拉大锯的功夫，在几个徒弟中，排名第一。他与别人拉锯，他掌锯子，拉出来的木板不走线，不偏锯。师傅有一次高兴，拍着爷爷的肩膀说，孺子吃苦耐劳，记性又好，我要把全部手艺绝活儿都教给你。爷爷听后，当即跪地:谢谢师傅，谢谢师傅再造之恩！师傅见状，马上扶起徒儿，又对爷爷说，从今天起，放你三天假，回去看望父母。三天后回来，就不用你拉大锯了，你就跟着为师学着做技术活儿吧！爷爷又磕头又奉揖地:谢过恩师，谢过恩师！

第二天，爷爷拜别了师傅，回家看望父母和兄弟姐妹。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家里的亲人了。爷爷一路小跑，从忻州城出来，三个多小时就回到了五十里地的王家堡。王家堡，王家是大户人家，可是爷爷家却是普通的贫苦农户。

爷爷一到家里，太太一见，爷爷成了个大小伙子，大后生啦！既高兴又想念，泪水湿润爷爷的衣裳……

回家在了三天，太爷叮嘱爷爷说，一定要听师傅的话，把手艺学到家。三天后，爷爷告别父母亲人和兄弟姐妹，又踏上了学徒之程。回到了忻州城方家木匠铺，爷爷就成了方师傅的大徒弟。

方师傅耳提面命，言传身教。爷爷认真听，用心学。师傅教一着会一着。由于爷爷心灵手巧，记性又好，一年的功夫，师傅手里的绝活儿，都学到手了。制作各种家俱，信手拈来。雕制军用马鞍，打制花车，砍犁做风箱修韛，割寿木，起房盖屋立架子，雕梁画栋插飞檐，盖起脊房，盖寺庙，样样细活儿，都难不倒他。

第二年，师傅就给他分了个小牛皮股子，一年能挣个几石粮食了，可以补贴家用了。爷爷一家人非常高兴。

正当第三年，师傅准备给爷爷入一股，那收入就可观了。不但能挣七八石粮食，还能挣好几百块现大洋，白花花的银元哩！然而，一个美梦破灭了。蒋冯阎大战，到处兵荒马乱，方家的木匠铺暂时关闭停歇。爷爷只好先回到王家堡。

回家村里，三天五日，阎老醯抓兵抓壮丁，让你当炮灰。为了躲避战乱，太爷和太太忍疼割爱，让爷带着几个弟兄出口外谋生。太爷说，爷爷有手艺，饿不着，也冻不死。快去逃命去吧，不要回来啦。家里还有你的两个妹妹，能照顾我们，我们饿不死。放心地去吧，不走是活不成的！

爷爷带着几个弟弟来到塞北口外谋生。靠着自已精湛的手艺，领着几个弟弟，到处奔波耍手艺，伺候人。几年后，弟兄几个相继在口外成了家，爷爷也就放心了。过了几年，爷爷亲自回了一趟忻州，方家木家铺已经荡然无存。回到王家堡，自己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去周围的邻居家一打听，两个妹已嫁人。他又问寻了王家本家，才找到了两个妹妹家。她们的光景也不富裕，她们家离王家堡有个十几里地，姊妹俩嫁到了一个村，为了好照应。爷爷在她们家分别住了几天，又去给太爷太太，以及祖坟点了点儿钱垛，叩了首，奉了揖，然后回到大妹妹家，把二妹一家子叫在一块，商量着，把主宅卖掉，分给她们姊妹俩，爷爷分文不要。只要求她给祖宗烧纸上坟。她们满口应允。

爷爷又回到王家堡把五间砖木结杨的屋瓴起脊房卖掉，把钱都分给了与他一块来王家铺卖房的两个妹夫。三人又到了妹妹们所在的李家堡村。住了几天后，爷爷又打道北上回到了第二故乡塞北口外福聚永村。因为爷爷在这里伺候人家袁员外呢，给人家干木工活儿呢。奶奶和父亲他们也住在福聚永村。

爷爷中等身材，体魄健壮。浓眉大眼，紫赯色脸。性情刚烈，从不服软。络腮胡须，常常是光头不留发。爷爷爱抽旱烟小兰花，爱抽洋烟不攒钱。手艺精湛不少挣钱，因为抽大烟，家中孩子老伴儿受可怜。

爷爷常常奔波伺候人，什么福聚永呀福兴全，买卖字号都伺候遍，人品不赖，就是个爱抽大烟，妻子儿女跟着受可怜。东忙西颠，没办法，拉扯不起，把个三儿子送给了别人家养活。

由于爷爷手艺好，兴和县最出名的白脑包，王营长家，爷爷还给人家做木工活，一连干了好几年。挣了钱不做值，都抽了那害人的大烟洋烟。

爷爷一共生了六个孩子，两个女儿得了病，看病不起，没钱医治，全都少亡。三个儿子，送给了别人一个三儿子。二儿子被抓壮丁，投诚解放军后，因在国民党军队里在张家口打仗时丢了魂，后来解放军送回来不久就病逝了。爷爷和奶奶只剩下两个孩子，一个三姑姑，一个老父亲。

爷爷颠沛流离漂泊一生，吃尽了苦，受尽了罪，他的人生苦短，因为劳累，尤其是小时候拉大锯，疲乏之后，渴得厉害，背着师傅偷偷喝了凉水，冲坏了肺部，得了个气短。后来就转变成肺病，得了肺痨，现在叫肺结核儿，刚刚五十六岁，就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界。

爷爷这一辈子自从卖掉主宅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老家山西忻州王家堡。到了我们这一代，只知道祖上老家是山西忻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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