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年前,毛泽东主席说,农村是广阔天地。今天想来,他老人家这句话是说儿时的我们的,而不是针对那些激情燃烧的知识青年。
那时,岂止是我和小伙伴们,全中国农村的孩童们,哪个不是穷并快乐着?而这种穷,因为在一个相对闭塞环境里的均衡化,没有悬殊,没有攀比,没有失落,没有因压力而产生的焦灼,也还没有什么社会责任感,没有情怀,更没有读书读出的或者被教化出来的使命感。
那段岁月,有的只是无忧无虑的快乐。即使因为不懂事或因为淘气挨了家里大人的打,但身上的巴掌印子还没消退,因为另一件什么有趣的事,我的心情也早就云开雾散,又和小伙伴们疯跑着去玩了。
“哭着哭着就笑了”,说的就是那时的我和小伙伴们。
写回忆录是人退休了、得闲了才干的事。我不否认自己有这方面的那么一点点心态,但生活的压力在心里时时催生的那种焦灼感和沉重感,又经常使我想起或梦到童年的时光。我不知道这是自己对现实生活的一种妥协还是逃避,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真正拿起笔写这个曲沟系列的真实原因。
表妹淑芬说,她现在的生活很简单。我说简单是一种境界。“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人,如果从生到老能一直简简单单,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生!
有朋友说他有个邻居,从来不知道国家领导人是谁,也不关心什么国家大事,每天忙碌的就是自己小店里的生意和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我说这样的人活在世上,眼里、心里的东西很少,看似浑浑噩噩,但生活却很纯粹,也简单到了极致。她的生活里又怎么会有读书人读出的痛苦和胡思乱想所导致的沉重?!
近段时间,不断有人在微信朋友圈推出一些三十多年前的老物件,看有多少人还记得;不断有人推出一些比如三十多年前农村收麦的旧场景,看还有多少人会看着温馨;不断有人推出三十多年前农村孩子玩的游戏,看还能勾起多少人关于那时快乐的回忆。
看一看、想一想,其实那时农村孩子的世界就那么简单,但我们依然陶醉其中玩得不亦乐乎。别的像踢毽啊、跳绳啊、弹玻璃球啊什么的就不说了,单一个“推圈儿”(翻译成普通话就是滚铁环),一根两端简单捯饬过的粗铁丝,一个铁圈儿,全中国农村的孩子就能玩得大呼小叫,要被妈妈站到街里扯着嗓子喊才会回家吃饭。
我上大学时,有一个冬天上体育课,老师说天太冷热热身吧,就发了一个橄榄球让全班的男生抢着玩。而小时候在农村,冷天里我们玩的游戏更简单。一个“斗拐”,气喘吁吁扳着腿从不言累,大棉袄扣子解开,敞着怀,头上冒着热气。单打独斗,斗的是力气,是勇气;两军对垒,斗的更是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即便年龄稍长一点,在西曲沟读初中,寒冷冬日的上午,课间十分钟时,沿教室有暖阳晒到的东山墙,班里的男生也会分成两队“抗膀子”,一方力弱,被“抗”翻在地,胜者一方和旁观的同学就会爆发出哄然大笑。这样的笑声,有时甚至可以把停落在教室外电线上冻僵了的麻雀给震下来。一场“抗膀子”过后,不但活动了筋骨,又暖和了身子,还调整了状态。没有精致的、据说能开发智商的新奇玩具的、朴素而贫穷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依然可以玩得这么嗨,这是怎样一种简单的快乐啊!
小时候,除了这些当时全国农村通行的游戏之外,我和小伙伴们,还有自己独特的快乐。这些快乐,和曲沟的水无关。
那时的农村,除了大片的耕地种粮食以外,还会辟出专门的地块种蔬菜。
茄子是那时村里最常见的蔬菜之一,生产队会在大片的菜地里一排一排地种,村里有的人家房前屋后也会种那么三五棵。对于“小磨子转得快”(村里老人语,意指小孩儿好动,消化能力好,饥饿感来得快)的孩童,地里的茄子就成了觊觎和经常蹂躏的目标。
我们给自己这种行为的定义就是“偷”。现在,你上纲上线说我们那时候的“偷”是一种违法乱纪行为也好,宽容地理解为小孩子的调皮捣蛋也罢,但这种事儿,它可是个技术活儿呢。
首先得不让坐在草庵子门口看菜的的那个老爷爷发现,所以我们一般都选择他吃午饭或他饭后打盹的时候,任凭天再热,全然不顾茂密的茄棵上带刺的枝叶扑啦啦地把脸打得生疼,猫着腰,潜进茄子地里。
而偷什么样的茄子,也是有讲究的。小茄子太涩,老茄子又有点辣,里面的籽儿大了、硬了,还难以下咽。但长得小的茄子不一定没长老,大个的茄子也不一定不嫩。
怎么辨别呢?看颜色。
白色的部分清白而不是浑白,紫色的部分乌黛而不是锈红,这样的茄子无论个头大小,肯定是嫩的。这种由小时候实战练出的经验对我长大成家后的生活大有裨益——我在市场上买茄子,基本上没买到过老的,妻子买回家的茄子,我一过眼就知道老不老。
可惜不用心的妻子是教不会的,因此家里的老茄子自然也没少吃。这其中又蕴含了怎样的人生道理呢?呵呵。
茄子偷到手后,我和小伙伴们会先把茄子把周围那一圈儿带刺的蒂揪掉,然后找一块平展的石头,或到谁家房屋的砖墙上,甚或就在街边的电线杆子上,轻轻地、转着圈摔打。这时候,茄皮是不能摔裂的,等茄子里面摔软了,用力把它掰开,一瓣一瓣的,塞到嘴里,没了生涩,多了甜润,自是好吃极了。
而这样的茄子是要现摔现吃,不能久放的,因为它实际上是被摔烂了,我们那时候却认为是茄子给“摔出了油”。
王凤森,记者。出版有长篇散文《曲沟,我生命中曾经的天堂》。
傻嘚嘚 | 《曲沟,我生命中曾经的天堂》十一:曲沟之沟有渊源
傻嘚嘚 | 《曲沟,我生命中曾经的天堂》十二:棒槌上跳动的音符
傻嘚嘚 | 《曲沟,我生命中曾经的天堂》十六:鱼虾鳖蟹抓不完
傻嘚嘚 | 《曲沟,我生命中曾经的天堂》十七:洋荆条子做钓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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