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爱是最无知的爱丨《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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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爱是最无知的爱

——波尼《飘》逝的生命悲剧

文 / 李国才

正当她探身向窗口望时，一种可怕的木杆折裂声，瑞德的吼叫声，以及一堆蓝丝绒和飞奔的马蹄猝然倒在地上的声响，便同时传来了。然后，小马“巴特勒先生"挣扎着爬起来，驮着一个空马鞍迅速地跑开。

可爱的波尼可怜躺在地上，她死了。

波尼死的时候才四岁。她死于自己的固执，死于父亲瑞德的溺爱。

早年听到一个相声，大约是：

甲：你爱你的孩子吗？

乙：爱，非常爱。

甲：这就对了，爱孩子是母鸡都会的事。

乙：你变着方式骂我。

甲：不是我说的。是高尔基说的。

当时尚未娶妻生子，一笑而过。等当了父亲，加上教师这一双重育人身份，觉得高尔基的话值得每个父母深思。

爱孩子，大约是父母的本能吧，所以动物也有护犊情深。

但爱孩子是技术活、是理性活、是科学活。怎样去爱孩子值得每个父母深思。

我曾经遇到过两件惊得我张大嘴巴，又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一次是在故乡，我和一名同事去散步。我们走在乡间道路上，一个9岁左右的小男孩骑着一辆女式摩托来到我们跟前。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看，男孩一只手扶车把，一只手高举头顶行了一个队礼，大声说：“老师好！”我们被惊得张大嘴巴。男孩飞驰而去。事后，我们到他家根究，他父亲得意地说：“我儿子厉害呢，学也不学就会骑摩托了。”这位父亲不知道不满十二岁的孩子不能骑“二八”自行车，何况摩托。

另一次是我去现在所在的学校上班，上一个陡坡弯道。一辆摩托不鸣喇叭占道冲来，我急忙让开，差点掉进侧沟。摩托绝尘而去，不过我看出是谁了，开摩托的是我四年级的学生，后面加的是他的妈妈，他们不知道是我。第二天问那个学生，他说是妈妈叫他送她去赶沙坝街的。

这两个孩子的父母不是个例，现在很多熊孩子、很多巨婴都是他们的父母“爱”出来的，这种爱已不仅仅是溺爱、糊涂，简直就是放纵。

瑞德深爱着斯嘉丽，但他觉得自己得到斯嘉丽的人，却始终没得到斯嘉丽的心，她的心里一直是阿什利。女儿波尼长得像斯嘉丽，野性也像斯嘉丽。瑞德一颗深爱斯嘉丽的心转移到女儿波尼身上。

为了不让女儿将来受到父母的“劣迹斑斑”所影响，他主动向讨厌他的，他深恶痛绝的南方保守势力妥协、示好，帮助他们，向他们的机构慷慨捐款，主动与过去的“好朋友”北佬划清界线。

他冲破传统重男轻女的藩篱，以一个父亲最大的爱爱着波尼，呵护着波尼。

波尼怕黑，就不让波尼和韦德、艾拉他们睡育儿室，搬进瑞德现在一个人住的那间房。她的小床和瑞德的大床并排摆着，桌上一盏有罩的灯常常通宵点着。一次女仆忘了，波尼在噩梦中醒来，他差点剥了女仆的皮。

以后他晚上总是在波尼还没上床睡觉前就早早回家，每次回家都没喝醉，因为波尼觉得他喝酒臭死了。

她和瑞德在新奥尔良和查尔斯顿时，就得到允许，晚上高兴玩到什么时候都行，常常在剧院里、饭店里或牌桌旁倒在父亲怀里睡觉。瑞德总是让她穿自己想穿的衣服，而且从那时候起，每当嬷嬷叫她穿细布长袍和围裙，而不让穿天蓝色塔夫绸衣裳和花边护肩时，她就要大发脾气。

无论她做什么，全都是对的。她要天上的月亮也要给她月亮，要是他摘得到的话。

谁心里都清楚，波尼·巴特勒越来越野了，真有必要严加管教她。思嘉丽试着去约束她，想不让她太任性、太骄惯，可是收效并不大。瑞德常常护着孩子，不管她的要求多么荒唐，行为多么怪僻。他鼓励她随意说话，把她当大人看待，显然十分认真地倾听她的意见，并且装作很听从似的。结果，波尼常随意干扰大人的事，动不动就反驳父亲，使他下不了台。但瑞德并不在意。

瑞德给孩子们买来小马，让他们学骑马，实际上是波尼一个人的。瑞德化大价钱雇沃什训练倔强的小马“巴特勒先生”跳栏。开始高度仅离地两英寸，后来可以跳一英尺高了。一个星期后，波尼要求把栏杆升高，离地一英尺半，这个高度要等到波尼六岁才行，可是在女儿不断的恳求和怒吼下，瑞德的爱糊涂了。

斯嘉丽来不及阻止波尼的冒险。波尼猛冲过去，她的一头卷发波浪似的翻涌着，天蓝色的眼睛亮闪闪的。

波尼死了，瑞德的心也死了，对斯嘉丽的爱也死了。

他不会笑了，他不会安慰她了。

他待在在家里的时间很少。他们在一起坐着吃晚饭时，他往往先在外面喝醉酒。

他不再打扮得干干净净，而是邋里邋遢。

很多时候，他干脆不回家，或者公然让别人捎话说要住在外面。

波尼的死，在潜意识里他把责任归罪斯嘉丽。然而，斯嘉丽被冤枉了，她管不了波尼，她连波尼犯错时，打手心一下的权利也没有。

四岁的孩子没有过错，她是被瑞德无知的爱害死的。

有时候，我们人类爱孩子真的没有动物理性。

解放前，父亲十岁时，一天他从山里回来，途径一条大壕沟，沟宽约三四丈。一只母豹子在教两个小豹子跳跃壕沟。小豹子不敢跳，母豹子猛的一尾巴扫向小豹子，小豹子哀嚎着滚下了壕沟，等它跌跌撞撞爬上来。妈妈还让它跳，它不敢，又被打下了壕沟。第三次，小豹子终于勇敢地跳过壕沟。母子三个越过壕沟，飞跑进了茂密的山林。

父亲长大了，做了六个孩子的父亲，他经常讲他小时候遇到的这件事，每次都用一句话结束。

我不能娇惯你们六个，难道我还不如一只豹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