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和奶奶
文/王有梅
娘今年85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自己还会打电话。娘最开心的事，就是给邻居百舍的帮忙干活。七十年代时，我就记得谁家闺女出嫁，儿娶媳妇等都来找俺娘给剪衣服做嫁衣；小儿出生找俺娘给小儿剪做小屯子穿，小兜兜带，娘都会，外人还都说就娘剪得很合适。还有谁家老人去世了，就来家请娘去给剪、缝孝布，娘给各家各户帮忙可上心了，跑里跑外置办所需用品，无论哪户开工钱，娘从来不收一毛钱，为了不影响别人收工钱，娘都是和大家伙一块先领着，事后再送给主家。
干活之余闲谈时，一有类似话题，娘就谈我奶奶，我发现娘每当谈起我奶奶，心情就格外地高兴，娘重复说得最多的就是：我17岁出嫁那天，正好和你爹一般大的你五爷爷同一天结婚，你五奶奶她九点多过的门，我十点多过的门，那年代都还吃不饱肚子，你姑姑们又多，全家是九口人，每到晚上肚子饿得很慌，去睡觉时突然发现我床头上有个牛皮纸，上面放一个大煎饼，卷着咸菜放着葱，娘说一看太高兴了，饿得也不敢客气了，吃着真香真好，吃完太满足了，赶上吃现在的大席还满足，以后每晚上床头上都会有东西吃，有煎饼，有时会放切好的两页榨完油的花生饼（俗称果子饼），有时也有窝窝头等，吃着比现在的好糕点好零食好吃多了，饥饿的肚肠只有吃上东西睡觉才舒服踏实！中午床头上也时有东西吃，你四个姑，你叔都没这待遇。
娘说，那年十月，家里人口多没吃的，你奶奶帮地主家干活推磨给点粮食类的饭都给我们姊妹几个和你爷爷吃了，你奶奶两顿饭没吃东西了，饿得偷抹眼泪，我发现后偷偷跑去我娘家（我姥姥家）拿回有十斤左右的地瓜干和一捆萝卜缨子，奶奶高兴地接过来，就烧水先烫了萝卜缨子，烫完放凉水里捞出就先吃一把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娘说：你拿来了你还没吃我就先吃了！娘说：您吃就好，您不是饿得很，这样还没炒没烧的也吃不下去呀，我帮放上瓜干做成饭您再多吃点。奶奶忙说再做了给你们这伙吃，娘说奶奶好的饭菜自己从不舍得吃，还从不舍得让娘挨饿。
为了糊口，把大姑二姑十五六给嫁出去了，叔也报名去了江苏劳务队，在姑们家的帮助下日子好多了，奶奶也更疼爱娘了，在奶奶的影响下，我的姑们也都习惯性地关爱我娘，一直习惯到了今天，都年龄大了，还是都互相关心，2020年11月爹八十五岁去世，俺九十岁高龄的大姑带领我那两个姑晚上九点时对我娘说：妹妹你累了，快上床休息吧，今晚俺们都不睡觉，我就坐这陪我兄弟最后一天晚上，我姑们都目标一致，一个态度就是不睡觉。我和我哥对大姑劝了又劝最后说：你这年龄再不休息现在就赶紧送你走，不然你要给俺再添上了麻烦怎么办？大家都这么说，快12点了三个姑才坐一个床上休息。
从我记事起，和奶奶家就是两个家了，但每当过年过节，只要吃面食，油饼，包子，手擀面条，娘都去叫爷爷奶奶来吃，有爷爷在场的地方，大人小孩没敢吱声的，在爷爷那里，谁说得都不对，只有爷爷是最高指示，所以都不如不作声！我六七岁时，记得在巷口有个用土烧得发红的泥盆卖熟小猪肉的，周边围着几个想买肉的大人及闲玩的小孩，我也过去看，爷爷蹲老远吧嗒吧嗒吸着长杆子烟袋发现我了，就过去买个小猪蹄说给我吃，我吓得转身就跑，爷爷拿着猪蹄边喊边骂，骂到家生气扔奶奶端的菠萁里去了，我哪里敢吃，一是害怕爷爷，二是认为应给我哥吃才是对的，我可不能吃。
我十岁左右有一件事让我对娘和奶奶耿耿于怀两年多，在那个年龄段那两年多我无法原谅她们，讨厌她们，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认为我没有错。那时家里的主食是一年四季吃地瓜干摊的煎饼，窝窝头，一般是早上早起来摊，必须两个人，大锅台样式的煎饼鏊子，一个人烧火，另一个人摊。每次娘都是给奶奶先烧好三四个荷包蛋，再去奶奶那个家喊奶奶来烧火，奶奶来到，娘赶紧给奶奶盛上让坐在小饭桌跟前喝完就开始干活，奶奶每次心里都舍不得吃，想给我爹喝两个，娘都欺骗奶奶说：“我给他盛两个他早喝完了！”其实奶奶也明白，鸡吃不上食哪还会有鸡蛋，平时炒咸菜才放一个！是好不容易攒这四个啊！这次让我早起在周围拿着大长条子看着不让鸡去啄新煎饼，我虽站那拿条子乱摇吓唬鸡，但眼还是睁不开半睡着（起得太早没睡醒），也看见娘在那站奶奶跟前强制奶奶赶紧吃下那四个小鸡蛋（因没粮食喂，鸡蛋就很小），奶奶哪里舍得都吃下，看我了，说：“我都吃它，你麻端糊子过去开始干活吧。”娘看奶奶把最后一个鸡蛋放嘴里去了，她才离开，谁知奶奶偷偷地又放到手里，弯个小腰到我跟前一声不吭把鸡蛋塞到还半睡的我的嘴里了，我不知咋回事惯性地嚼了咽下了！被娘发现了凶我：你小孩子家吃干什么？你怎这么馋！真是死猫哈塌眼的个小妮子。奶奶埋怨娘说话光凶我，这下可把我惹火了！朝着她们大声说：“谁想吃！谁馋来！我还不知什么事来，弄个从嘴里抠出来的鸡蛋再塞我嘴里！我馋死了饿死了都不愿吃这样从嘴里抠出来的鸡蛋！弄得人家吐不出来还吃得心口里疙瘩着，有你们这样做事吗？还怨我！我怨谁来？奶奶你说你这是干什么事！奶奶你说！”我七开六透气地说了她们这一顿，她们两人没理了都在那偷偷地嘿嘿地笑，我可真生气了，我有什么错！！！奶奶袭击般地塞我嘴里，引起我强烈反感她两年多，不能释怀，娘冤枉我馋，没眼视头我恼火恨她！也不能释怀。小时候吃个鸡蛋有鸡蛋清香的味道，奶奶从嘴里抠出来给两三岁的孩子吃也是鸡蛋香味，但再给十岁多的孩子吃是无奈的味！今天想来从奶奶嘴里抠出来的鸡蛋是山珍海味！是浓浓的感动人心的亲情味，是暖暖的厚爱滋味！
我经历的娘和奶奶的故事我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娘和奶奶的故事，我和我的儿媳妇在十几年里一直在演绎，祝愿我们每个家庭都演绎这个相同的故事。
【作者简介】王有梅（女），山东费县人，1964年生，中共党员，现任社区党支部书记，居委会主任，热爱生活，热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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