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 奶 飘 香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养奶山羊。我看见羊，就会想起天天放羊的爷爷，还有爷爷给我熬的羊奶。
小时候我经常跟着爷爷去放羊，羊身上有股膻味，爷爷身上也有，可爷爷却好像感觉不到，天天跟羊待在一起，一出门就带上它们。
羊找到鲜嫩的青草后吃得很快，用舌头一抿就吞下去了。很多时候，它们是一边吃一边排便，它们排出的粪蛋，小球一样一个一个粘在一起，像掉在地上的一串串黑珠子。吃饱的羊回到羊圈也不闲着，嘴里似乎永远不停地咀嚼着，就像现在的人吃着口香糖。嚼一会咽下去了，只听轻微的“咕噜”一声，脖子底下又返上来一团东西，它又不紧不慢地嚼起来。爷爷说这叫“倒嚼”，牛也是这样，它们把没嚼烂的草料反刍再嚼一遍。怪不得他们在外面吃得很快，原来是为了多吃一点，回来再慢慢嚼，羊也这么聪明。
春天小羊羔出生了，他们刚开始站不起来，东一头西一头，跌跌撞撞的，一走就跪下了。爷爷说这叫“拜四方”，拜完四方就能站起来了。果然，它们很快就能站稳了，跑到院子里咩咩叫着撒欢玩耍。顽皮的小羊对所有东西都很好奇，它们这儿嗅嗅，那儿咬咬，一身雪白的毛像天上掉下的一块块云彩。我忍不住抱抱这只抱抱那只，吓得小羊东躲西藏，惹急了，它们就用还没长角的头抵我。小羊脖子底下有一对小肉坠，捏在手里又软又滑，让我爱不释手。小羊最喜欢嚼塑料布，我把塑料布从小羊嘴里扯出来，再把手指伸进去，它就会继续嚼。由于还没长牙，也咬不疼，只是让牙花子磨得怪痒痒的。
小羊吃奶很有趣，吃一会就用头使劲顶撞母羊的奶子，边撞边吃。爷爷说，小羊聪明着呢，这样奶水足。母羊疼爱地舔舔这只舔舔那只，如果碰上小羊撒尿，还会便把小羊的尿也舔着喝了。
小羊断奶后，我们就天天给母羊挤奶，但母羊不太情愿，常常会用又硬又尖的羊角反抗。哥哥就先把羊逼到墙角，让我按住羊角，他再拿着瓶子挤羊奶，羊奶如一根白线哧哧地射进瓶子里。
每天上午，爷爷都会给我熬奶喝。他先用纱网过滤一下，把杂质去除，再用一个奶锅盛着放在煤油炉上熬。炉火点燃了，一圈火苗舔着小锅，不一会便飘出淡淡的奶香味。
羊奶熬开了，上面飘着一层油光发亮的膜。爷爷从桌子下面的笸箩里摸出一个鸡蛋打进去，用筷子搅一搅，蛋黄和蛋清立刻变成丝丝缕缕的上下翻动。接着，爷爷还从他的篮子里拿出一包桃酥，是用浅棕色的包装纸包着、纸捻子捆着的，上面还有一个红色的方块纸，大概是时间长了，包装纸都浸润的油汪汪的。爷爷小心打开纸捻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桃酥放进奶里，不一会，桃酥就涨满了奶锅，羊奶的香味里掺和着鸡蛋和桃酥的香味飘满了屋子，十分诱人。那时候家里穷，肚子经常吃不饱，有这么一锅奶等着，我早已谗得流口水了。爷爷把熬好的羊奶盛在小碗里，我拿起准备好的小勺大吃起来，来不及细细品味，一口气吃得精光。
为了让羊长得壮、多产奶，我主动要求去放羊，到河边青草又多又鲜嫩的地方，让羊放开肚皮吃。遇到阴雨天，我就提前拖些槐树枝子回家，让羊在棚里也能吃到新鲜的树叶。
冬天，草木凋零，只有麦苗还在地里顽强地伸展着细长的叶子。有养猪多的乡亲经常到麦地放猪，猪吃麦苗只是嚼嚼，把水咽了渣都吐了出来，散落在麦地里，我们把这些叫“猪嚼”，“猪嚼”是羊最爱吃的食物。捡回家，羊跟吃小饼干一样。村里有一大片果园，地下落了一层厚厚的叶子，我每天都去果园里捡苹果叶子，放在家里存着喂羊。
和羊相处时间长了，再放羊就不用牵了，我和爷爷一样，我走到哪，羊就跟到哪。有时在野外会遇到流浪狗向我狂吠，我拿树枝驱赶，羊也低头用尖锐坚硬的羊角我和一起御敌。狗被赶跑了，羊不放心，爬到土坎上看看，看不到了，再爬上更高一点的岭上，直到确认狗跑远了，才安心回来吃草。
有一年冬天，爷爷对父亲说，羊已经老了，杀了吧。我听到了，哭着不让杀，可小孩子哪能阻挡得了。杀羊那天，羊在外面哀嚎，我在屋里偷偷抹眼泪。
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周日回老家，村子里不知谁家传出咩咩的羊叫声，当年小羊在小院里嬉戏和爷爷熬羊奶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仿佛闻到了羊奶散发出的特有的香气。
作者简介：庄培耀，老家王台，喜欢看书，写作。生活是个不倦的话题，我喜欢把生活的点点滴滴变成文字和朋友分享，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都能感受到开心和快乐。很多时候我们都感受不到快乐，那不是我们得到的少了，而是要求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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