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初春的花蕾

文/张成丽

阿航是小芳的第一次心动。

那一年，小芳十四岁，正是懵懂的年纪，情窦初开的年龄。

春寒料峭的初春时节,小芳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漫步，意外地发现教室外面花坛里一朵小小的迎春花蕾居然冒着寒气吐露出来，含苞未放，花苞上泛着一丝丝青绿，似乎在蓄积着力量，她久久地凝视着这朵花蕾，惊喜之余也为她捏一把汗：寒气还在，这么娇嫩的花蕾能经得住寒冷，会春暖花开吗?

正凝思神想着，一阵爽朗的笑声穿过种种噪音从教室里透过窗户传了过来。是谁，笑得这么豪爽这么无所顾忌，声音还这么有穿透力？小芳循着声音去找，看到了一张帅气阳光清瘦俊秀的脸庞，而他，可能也正为刚才自己有点过分的笑不好意思，正抬头四处张望，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自己没有。

于是，四目相对，他一双清亮的眸子闪烁着兴奋喜悦还有一点点羞涩，就是这一瞬间，小芳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心竟然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了起来，脸也微微发热，或许，这就叫怦然心动，一见钟情？

小芳不知道，只是以后的几天里，这个画面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浮现，每次，小芳的心都会像小鹿乱撞。芳心也许就是那时候开始萌动的，从此空白的感情世界里，多了那个朗朗如月光的翩翩少年。正如王菲在歌里面唱的：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缘分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没过几天，老师重新排位，和小芳同桌的，就是这个哈哈大笑的少年——阿航。小芳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激动，兴奋，期待……小芳甚至幻想：或许从此之后，两个人之间会有一个五彩斑斓的爱情故事？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却与小芳的想象大相径庭，阿航根本无视她的存在，每天就是上学放学，对这个同桌完全不予理睬，好像小芳根本不存在。小芳生气了，可以说是非常恼火，因为阿航的不理不睬视而不见。

其实，小芳长得非常漂亮，清纯灵动小鹿般的眼神，皎洁清新百合般的面容，还有眼角眉梢那一抹淡淡的天生自带的恬静，令人如沐春风。

七十年代初出生的孩子，表达好感的方式非常含蓄，一般都是偷偷地喜欢，胆子大一点的男生，会写个小纸条，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塞到喜欢的女孩的书包里，小芳经常收到这样的小纸条，可骄傲冷漠的她对这些男生从不理睬，视若无物。

然而现在，坐在身边的阿航，竟然对自己不理不睬，这还真有点伤了小芳的自尊心。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日子悄悄地滑过，班里的同学之间都慢慢熟络起来，唯独小芳这个角落静悄悄。

后来，听同学们说，阿航其实是个很不幸的孩子，父母离婚了，阿航被迫跟着最不喜欢的爸爸一起生活，从小自尊心很强的阿航变得很沉默很忧郁，除了几个特铁的哥们外，他几乎不和同学们打交道，更别说搭理小芳了。

喝着甜水长大活泼开朗的小芳从来没有想到，阿航背后竟会有如此心酸的故事，小芳很难过，为阿航难过。她想和他聊聊天，可女孩子是不可以主动和男生说话的，这是小芳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怎么办？生气，难过，心疼，夹杂着对他倔强脾气的丝丝敬佩，小芳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他开心起来。首先，得让他先开口说话。

那时候，老师把全班同学划分了学习小组，组长负责检查本组同学的背诵情况，阿航就在小芳的小组，小芳是组长，可因为两人不说话，小芳从来不检查阿航，只向老师汇报说都背过了糊弄完事。

有一天，老师一如既往地过来问检查情况，小芳撇了一眼旁边的阿航，脑子里突然闪了一个坏念头，指着身边的阿航对老师说：“他没背。”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阿航被老师叫起来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火大了的阿航坐下的时候盯着小芳看了半天，眼睛里充满着愤怒。

小芳却暗自得意，哼，不理我，是要付出代价的。第二天，尽管很无奈很生气很愤怒，阿航还是乖乖地主动找小芳检查背诵了。哈哈哈，小芳胜利了！

从此，这个安静了几个月的角落充满了欢乐和温情。小芳会早早到校，把两个人的课桌椅擦得干干干净，阿航削铅笔的时候总是顺带着把小芳的也削好。小芳的书包里经常会有几块甜到心里的高粱饴和大虾酥，有时铅笔盒里会出现一张简笔画，画里那个扎着马尾穿着裙子的女孩像极了小芳。

每次进教室，小芳总会先看看阿航的座位，有人在就会感到很温暖，一旦座位空着心里也会空落落的，有一点点失落。偶尔有时两个人的眼光对在一起，小芳的脸便羞成了桃花，阿航也赶紧低下头假装翻书。

每年初春时节，小芳的语文课本里总会出现几瓣迎春花的花瓣，细细的花蕊，嫩黄的花瓣，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给枯燥沉闷的学习生活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温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滑过，很平淡却很温馨。说来奇怪，同学们的座位换了无数次，唯独他俩，竟成了永远的同桌，直到毕业。

三年的时光短暂而漫长，毕业了，小芳感觉有很多话要和阿航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阿航也只是默默地收拾书包，一句话也不说，小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依恋，不舍，失落，更多的是期待。

就在小芳背上书包转身要离开的那一刻，阿航拽了拽小芳的衣角，递过来一张卡片，红着脸小声点说：“留个纪念。”小芳的脸一下子晴朗起来，心也突突地跳个不停，伸手接过卡片塞进兜里，一句话也没说就逃出了教室。那个年代那个时候，一张小小的卡片已经承载了太多太多，小芳的心里是满满的温暖和激动。

高中三年，小芳在县城一中，阿航却考到了乡镇的二中，距离虽然不远，从此也是天各一方了。交通不便，通讯不便，书信便成了他们唯一的交流方式。

高中生活紧张而枯燥，高考的压力像大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两个人相约，做好朋友，互相安慰互相鼓励，一起冲刺高考，等高考结束时再见面。三年，厚厚的书信摞了一箱子，这些信就像初春的迎春花在小芳的心里灿烂地绽放着。

黑色七月，黑色高考终于过去了。小芳考到了上海一所知名的大学，阿航发挥不理想，只被当地一所中专学校录取了。一个夏日的午后，小芳正在家里读小说，一个大男孩突然出现在小芳面前，是阿航。

三年不见，原来那个羞涩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帅气的青年。好英俊的脸，好挺拔的身材，好阳光的笑容！沉寂了三年的心又不听话地突突乱跳了起来，脸也涨得通红，小芳感觉这一眼，自己好像一下子就爱上了阿航，眼波流转，微笑蔓延，黯然心动。

尽管三年没见，两个人之间却一点隔阂都没有，一起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迎着西风斜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恋爱了，甜蜜而沉醉。

一个暑假，阿航来了，便是欢喜，阿航走了，便只剩下思念。

宗萨钦哲仁波切曾说过：一定要找到，那个能让你的心静下来的人，从此不再剑拔弩张，左右奔突；也一定要找到，那个能让你的心精进起来的人，从此万水千山，世世生生。小芳觉得，自己找到了这个人。

若是这世界相爱了就能白头，一切该是多么简单而纯粹。有的时候，停留是刹那，转身是天涯。

迈进了大学的殿堂，尽管学习繁忙，小芳却依然会抽出时间给阿航写信，可是，却收不到阿航的只言片语。闪烁心间的， 是一种萦绕牵绊的忧郁， 是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 是一种莫名的淡淡的忧伤。

小芳茫然了，眼前浮现出教室外初春那朵单薄娇小的花蕾，难道，这朵小小的花蕾还没绽放就要凋零了吗？

小芳心有不甘，可一封封的信如石沉大海，小芳想去阿航的学校问个究竟，可生就的骄傲死死地拦住了她。可能，有些故事本来就没有结尾；可能，有些人只能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可能，有些花儿就是经受不住严寒的考验。

后来，听说，小芳的父亲去找过阿航。

作者简介：张成丽，一名普通的高中英语老师，黄岛区作家协会会员。喜欢亲近自然，追求简单快乐的生活，爱热闹也爱独处，愿意简单的写点随笔，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