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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 I 晚 I 八 I 点 I 与 I 您
相 I 约 I 家 I 在 I 黄 I 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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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生活特别贫困,我是吃着地瓜干和玉米饼子长大的,偶尔有顿萝卜菜馅的黑瓜面包子吃,就算是改善生活了。那些粗乎乎的粮食含在口里,无情地摩擦着我稚嫩的腮帮子,火燎燎的痛。那个年代,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野菜,苦菜、荠菜、蚂蚱菜......这些都是餐桌上的家常菜,冬天则是醋溜白菜和腌萝卜头。
听母亲说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斤油,难见菜里有点油花。像我一样出生在70年代的那茬人,如饥似渴地巴望着,有朝一日能吃上顿白面馍馍和饺子,没事天天掰着指头盼大雪纷飞新年到来的那一天,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鞭炮放,有新衣裳穿,有好饭吃。
俗话说,好过的春难熬的年。小孩子喜欢过年,大人们却愁得要命。当牛做马忙活一年,到了年根没钱花是小事,雪上加霜的是很多家庭还背负了生产队一屁股往来账,像一把沉重的枷锁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清晰记得,有几个年母亲是向四邻五舍借面度过的。临近年关,母亲被逼无奈,在大汛潮来临那几天,向生产队长交了钱,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赶海剜海蛎子和金蛤蜊。回家架起柴火,上大锅蒸了,扒出肉来,让父亲赶年集卖了换俩钱,给姊妹仨扯上几尺布料每人做件新衣服穿;留下少量的海货,在鲜汤里泡着,放在天井的猫笼(棉槐条编的圆形器物,上下两层,顶上有盖子)里冻着,正月里好招待那一茬又一茬的客人。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放了寒假,曾经推着小平板车,跟大我几岁的洪旭哥到二十里地远的大石头扇贝场,捡拾掉在船边的海虹。跟我们一样,海滩上聚集了很多穿着邋遢冻得流着长鼻涕的穷孩子。有时候为了一串海虹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会厮打起来。
一潮下来,收获颇多,幸运的时候能捡三五十斤,码头上有海货贩子,五分钱一斤,赶上卖不了的时候就推回家扒肉,一潮潮攒着,留着过年吃。往回赶地路上,饥肠辘辘,早晨吃的那半大个玉米饼子早已消化殆尽,俩人实在走不动了,就在徐戈庄门市部,花钱买一小捧“高粱饴”糖,分着吃了打打牙祭,然后在村西边的一条小河里“咕咚咕咚”灌一肚子凉水,继续往家赶。
生活的酸甜苦辣早已磨平在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中,日子如同刚挖回的鲜苦菜,苦中带着涩,人们早已习以为常。那个年代,农村大多数人家会养一两头猪。春天抓上小猪仔,一日三餐精心喂养着,到了寒冬腊月小年前后,找人杀了卖猪肉,肉质肥美,香得流油,如今再也找不回那原有的味道,是名副其实的年猪。猪下货都不舍得卖,臭油秃噜的猪头、猪爪子熬的肉冻、灌肠、清炖大骨头,这些都是过年的上好菜肴。
初二送走了年,初三开始走亲串门拜大年。正月是庄户人家最最幸福的时刻,万家团圆,共享天伦。头天晚上就围着父亲团团转,作出一副可怜巴巴很乖巧的模样,缠着他明儿早上出门的时候带上自己。
说句心里话,其实父亲一百个不情愿,倒不是因为我平日里上树下井不守安分,他心知肚明,在那缺吃少穿的饥荒年代里,多去一个人就会给亲戚家多增加一份负担。最后拗不过熊孩子的软缠硬磨,还是妥协了。
第二天清晨,母亲找出那个用了半辈子,浑身满是芝麻纹的黑色人造革皮包,拾掇好满满的礼物:有大饽饽、黄米糕,还有豌豆包,上面摆上两个点了胭脂红的面鱼,外面用花包袱盖着,挂在自行车把上,父亲将我斜抱在大梁上,让我承诺一定要好好听话,我跟磕头虫一样忙不迭地答应着,然后“格隆”一声脆铃爷俩上路了。
“三姑过年好、三姑夫过年好、表哥过年好……”到了王台三姑家门口,见了面,好长一圈问好下来,在表哥地引领下,从当门来到里屋。炕洞的火炉上,一壶烧开的热水滋滋地冒着热气,咕噜咕噜响。热炕头的笸箩里早就盛满了熟花生和糖块,还有两盒“丰收”牌香烟。我迫不及待地上下翻弄着,挑选着自己最爱吃的“大虾酥”,没完没了的地往衣兜里塞。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像耗子见了猫,我退回去乖乖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三姑埋怨着父亲,说孩子咋!拉过我来拍着我的手背唠叨起家常;三姑夫衔着一支古铜色的旱烟斗,“吧嗒吧嗒”吐着烟雾,跟父亲侃侃而谈,拉着庄稼地里的大事小事和一年的收成;表哥们则吹胡子瞪眼与老舅畅谈着开春的打算。老屋虽小,在炉火的映照下,一家人欢气腾腾。
大人们光顾着喝茶聊天,厨房里表嫂们炒菜时奏出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却像魔一样勾走了我的魂,油烟包裹着菜香味从破旧的门缝里悄然而至,我如同中了蛊,早已六神无主,此行只为这一桌饭菜了。当表哥拿着笤帚开始打扫炕席上那些花生壳和瓜子皮的时候,好饭终于上桌了。
三姑家穷,却好客,那天做了好几样菜:炒猪杂、凉拌小海鲜、煎鱼、油炸豆腐干……而且还团弄了肉丸子。三姑夫打开一瓶落满灰尘的陈年白干酒,先给父亲斟上一小杯,然后每人酌上一口,客随主便,表哥寒暄一番,开始领着夹菜。只见他的筷子在菜面上漫无目标地游走着,最后却落在那些并不稀罕的菜肴上,父亲紧跟着,他夹什么父亲就夹什么。那盘肉丸子在我眼前一亮,只可惜离我太远,于是我拱起身去够,父亲朝我干咳一声,迅疾将我的筷子挡了回去,打消了我吃丸子的念头。
直至席毕,那盘香气四溢的肉丸子和满身尽带黄金甲的煎鱼可望而不可及,终究没被夹开。我可怜巴巴地望着它们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热气未尽又被关进冰冷的猫笼里。
回家的路上,父亲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我才懂了庄户人家维持体面的艰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些年老百姓家里穷,平日里生活拮据,正月里张罗几桌饭菜实在不容易,东拼西凑,除了家里养的地里产的,像煎鱼和肉丸之类的奢侈菜都是些看菜,只是为了凑样数摆着好看的,主人家不带头吃,客人是不能随便吃的,这是那个年代不成文的风俗人情,盛行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盘看菜上顿烔了下顿烔,招待了一茬又一茬的客人,除非你真有那个口福,那天烔的实在散了架子,主人才忍痛将它们夹开让你享用,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几年都遇不上一次。
村里有一个小孩串门,曾经闹了个天大的笑话。那天亲戚家也团弄了一盘肉丸子,席间,他爹在半路上叮嘱的话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心想既来之则吃之吧!最后那盘丸子被吃了个底朝天,弄的亲戚不乐意他爹也很难堪。小孩回家以后还整天念叨着“圆圆蛋”,后来消息不胫而走,小伙伴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圆圆蛋”,都快五十的人了,一直叫到现在。
改革开放四十年,我们的世纪,狂飙突进,如今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百姓衣食无忧,年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和容颜。历经过陈年旧事的70后,几近半百,追忆往昔,唯愿幸福的日子悠香绵长,岁月如歌一切静好!
文/管传涛
简介:中德生态园弗莱社区居民,热爱自己的家乡。初中毕业,酷爱文学。
主播/田岩
简介:上泉朗诵社会员。黄岛六汪镇工作,性格内向,不善言谈 偶作小文,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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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姜蕴青
校稿:裴 珊
复审:姜蕴青
发布:裴 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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