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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 罗明军:寻 情 记(上)
中州作家文刊
>《待分类》
2022.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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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909】
寻 情 记
湖北黄陂
罗明军
西风吹过的中原市一片萧瑟,宽大的槐树叶不舍的飘飘落落,只有黄色的银杏和菊花不负晚秋,金灿灿的,耀眼得很特别。公园、小区、街边的人们拿着相机、手机齐上阵。男人们正襟而立,女人们弄首骚姿,孩子们也被迫做着各种姿式,配合着拍个不停。好事者围观是习以为常的事,就像某处发生了交通事故,瞬间聚集,评头论足。
近几年,特别是城市送了暖气以后,人们对防范雾霾的认识超过了以往,在这个肆虐的季节,出行的人们都自觉地戴上了口罩,好像在嘴鼻上安装了各色的窗帘。蓝的、红的、白的、粉的、黑的,已应对雾霾,应对风沙,应对传染病。
四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季节,刘大勇被组织突然安排到离市区60公里外的槐树村当了驻村第一书记。
当驻村第一书记的刘大勇离开槐树村整整一年了。国家领导人庄严宣告:我国的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创造了又一个彪炳史册的人间奇迹。
如今,槐树村由当初的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进行了有效衔接,村民们都办起了农家乐,槐树村的村容村貌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村两委班子进行了改选,村党支部书记和村主任已经由一人担任了。槐树村的村民还有时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间再来槐树村看看?埋怨他回去之后提拔当官了,把乡亲们都忘了。
槐树村的村民没有把他当外人,张家长李家短的说了一堆。三年的脱贫攻坚帮扶驻村第一书记经历,刘大勇是不会忘记的,他和槐树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回想自己由当初到村时的热情,慢慢变成了激情,到后来和村民便有了亲情。
听到闫老怪死了的消息,刘大勇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一
记得刚来槐树村走马上任的时候,沿道听到村里的孩子们唱歌谣编排闫老怪:“槐树村、闫老怪,夫妻睡觉绳隔开,一人喝酒死里揣,尿尿不解裤腰带。”当刘大勇听到闫老怪这几怪的时候,他有很多的疑惑和不解?
驻村一段时间,收集了一些情况后,他想选村里最困难的一户去看看。
应他的要求下,代村主任李留根带他去看的就是贫困户--闫老怪。
时间是留根主任安排的。槐树村是一个447户,有1740人的行政村,由两个自然村组成,一个是李家村,一个槐树村,由于槐树村人多,所以对外用了槐树村的村名。
下午,俩人忙完村里的事,从村委会出来,绕过几十户人家,在村东头的一户院门口,留根主任停住了脚步。
“狗日的老怪,咱村新来的第一书记来看你来了,快出来。”槐树村代村主任李留根大声叫喊道。
新来乍道,刘大勇提着两桶鲁花牌花生油,留根主任提着两袋精制面指引着跟在后面。带来的东西都是刘大勇自掏的腰包,他想初来,怎么也不能薄情了。
随着留根主任的叫喊声,俩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门。刘大勇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与左右邻居相联但又独立成院的一层平房,楼顶上长满了蒿草,院的周围墙面和屋面好像被挤干了水份一样,剥落掉的石灰露出了红砖。院内有几棵成年的槐树,有几片不舍的树叶飘落。地上明显能看出来是新培的土,看来是为了迎接新书记的到来而有人修葺过,墙角处还留有蒿草没有打尽。昏暗的屋内亮着一盏15瓦的灯泡,轮椅上坐一个黝黑精神萎靡的约莫60岁左右的男人(年龄不实)。
“老怪,这是市里派来驻我们村的刘大勇书记,特地来看你这个老狗日的。”留根主任在村里的辈份高,说话口里不离脏字。
“刘书记,这就是我给你介绍过的闫老怪,年轻时长得可带劲了,现在是村里的老光棍五保户。”
轮椅上的闫老怪,顶着宽大的黑色鸭舌工人帽,上身穿着藏青色外衣,油渍已经发光;宽大的裤子套在下身,腰间用粗布带子拉扯上的,体态偏瘦,隐约间有一些英武之气。见有人进来,向上翻了翻白眼,撸撸嘴,含糊不清,口水直流……
来之前,刘大勇补了课,基本情况他是知道一些的。闫老怪大名叫闫新成,年青时是村里的唯一高中生,大学没有考上,家里托关系找门子,招工去了县上的林场,在林场当了护林员,吃上了商品粮。为人有点傲气,一般人看不上,平常喜欢喝酒,酒不过半斤八两不过瘾,这是喝酒往死揣的来由。打点麻将,下下象棋,人很聪明,一般人赢不了他,麻将耍钱打小了不来。为人也挺屏气的,村里人借个10元8元的,他也记不得让人还。爱和大姑娘小媳妇说点骚情话,据说一次酒后胡来,把别人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单位知道了,结果被单位给开除了,回到了农村。
作风问题不管哪个年代都是个大问题。以后十里八村的女人都不敢招他了。四十岁左右时,闫老怪找了一个云南女人住在一起。村里人隐晦地说,女人受不了他,闫老怪那方面不行了,这是夫妻睡觉绳隔开的原由。这种受活寡的日子和有名无实的生活,女人过怨了,卷了部分值钱东西,跟人跑了。再之后闫老怪就是酗酒,喝到现在嘴歪眼斜的,坐上了轮椅,吃喝拉撒都在上面了。
刘大勇书记见和闫老怪说不成话,就问留根主任:“
平常谁照顾他呢?
”
李留根道:“有他弟弟和弟媳妇呢!”
“我看乡里头办了幸福院,为什么不把他送过去?”
“送过去了,弟弟和弟媳妇又把他推回来了,他自己本人也不想去,幸福院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留根主任回答道。
刘大勇道:“中央脱贫政策,两不愁三保障基本医疗都得到了落实了吧?像他这样的申报了低保吧?”留根答道:“新的政策出台后,我们正在替他申请兜底保障,主要从社会救助、基本生活保障和残疾人等方面,乡里有兜底保障措施,解决特殊困难群众和病弱群体的脱贫问题。”
俩人正说着,一个磕着瓜子银铃般声的女人走进院落。
“这是新来的第一书记吧,早就听村干部说,市里给咱村派来了一个新书记,您来了,我们村就有指望了。”
“刘书记,你来槐树村,给咱村带来了多少钱呀?都说第一书记带来上百万的钱,这下我们农民要得实惠了。留根爷,你说是不是?”
留根主任道:“去去去,哪都有你。”他狡黠地看看大勇。
他接着介绍道:“这是闫老怪的弟媳妇张好妮,隔壁张塆村嫁过来的,外号'巧嘴’。”
刘大勇笑了笑忙说道:“钱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它只能解一时之需,靠外力不能长久,扶贫还要先扶智,如果我们的思想认识上不来,多少钱也没有用,坐吃山空。”
“那可不一定,干什么事起码要启动资金吧。”巧嘴道。
留根接话道:“你还知道启动资金,看把你能的,这个不用你操心,大勇书记在市里工作,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会亏咱们村的。你和永生要把老怪照顾好,看看老怪身上的衣服,都可以刮出油了,用来炒菜你们俩口子吃?”
“那个死鬼整天不着家,还不是我的事。”巧嘴埋怨道。
刘大勇道:“老怪这身体,不要再让他喝酒了,平时你们要多费点心!”
看看时间不早了,俩人走出了院落,不远处当大勇回过头一瞥,闫老怪两手扒着轮椅在院门口凝望。
回到了村委会,留根邀请刘大勇去他们家吃晚饭,他推迟没去,说自己简单做点。晚上,刘大勇用电磁炉煮了一把面条,准备再下点青菜,晚饭就这样对付一下。
第二天,乡政府包村干部通知,县人大代表带队来槐树村慰问,让选几户有代表性的贫困户入户慰问。留根主任列了三户名单,名单中闫老怪名列其中。刘大勇书记感觉有些不妥,昨天刚去慰问了,今天又去。能不能把机会让给其他的贫困户,留根主任认为闫老怪还是有些代表性的,再没有比他更需要扶贫的了。刘大勇也就没有再坚持了,他认为班子团结是第一位的。
一个月之后,黄昏时分,村妇女主任李秀兰提着自已揉制的几个白面馍往村委会走来。临来的路遇到了巧嘴张好妮,俩人一错面,巧嘴忙不迭地说道:“主任,你这又是给大勇书记送吃的呀?”
“大勇书记是市里面来的,人好气质也好,人又长得帅,我也想给他送点吃的,就是怕人家不接收。”
“还是你们干部好,接触的都是一些城里来的高级人物。”她还故意扬起声,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秀兰必竟是村干部,做了多年的妇女工作,也见过一些场面,回敬道:“鳖孙妮,一张嘴就是不饶人,人家大勇书记抛家舍业的来我们村帮扶,一个人没法做饭,送点吃的不应该呀?就你的心思是邪的,下面结了扎,当心上面也给你扎了。”说着,笑盈盈从好妮的身边走过去了。
好妮像吞了火炭--哑了口,傻傻地站在那儿……
来到村委会,上到二楼,见大勇书记正在会神的练习毛笔字,秀兰笑着道:“没有想到刘书记还有这个爱好,不愧是大城市来的。马上快过年,给大家写点对联吧!”大勇看是秀兰来了,赶忙停下手中的笔。
“秀兰来了,快坐快坐!我给你倒点茶。”大勇热情地说道。
秀兰一边走过去看看写的字,一边嘴里似乎不经意说道:
“自家蒸了几个白面馍,知道你一个人也不好做饭,就顺便捎了几个过来,我吃着还中,不要嫌弃。”
此时,秀兰平常的泼辣劲没有了,言语中略带了几分羞涩。
“哪里还嫌弃,我感谢都来不急。秀兰,你来得正好,我刚来,村里的事还需要多请教你哩……”
“闫老怪的事,你们是怎么看的?”大勇指的是,他出去学习的一段时间,听说又有来慰问的去了闫老怪家,村支两委的人,有的反映到他这来了。
秀兰平时快人快语,此刻她欲言又止,她不想生事。在大勇的再三追问下,秀兰道出了实情,留根主任的老婆和好妮是隔壁张塆村的本家,兄弟在张塆村开了一家小卖部,慰问的东西都被挪去那变了现,他们把闫老怪当摇钱树了,这个情况有一段时间了……
此时,槐树村昏暗的路灯亮了起来,劳累了一天的妇女们,叽叽喳喳三三俩俩的结伴来到村党群服务中心的广场,晚间的广场变成妇女们的放松场地。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最炫民族风》,筷子兄弟的《小苹果》是她们广场舞必播的音乐歌曲。老的小的,瘦的胖的,丑的俊的,自我感觉良好的,屁股就扭动了起来。
楼下的喊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秀兰还兼任着村里的广场舞管理队的队长。
“秀兰,快下来吧,知道你在大勇书记屋里,再不下来,我们要冲上去了。”女人们在楼下有意思地笑了起来。
基层农村的工作是上边千把锤子,下边一根钉。基层权力小,责任大,事情多。村已经成为事实上的一级行政组织,承担了很多本应该由上级行政组织负责的工作,村干部“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很多政策福利上的事需要基层来落实,农村的关系错综复杂,问题矛盾很多,如何公平公正公开的去解决问题,这需要刘大勇认真地思考……
二
正月里的槐树村一派热闹景象,年味还浓,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槐树村的舞狮子队要参加乡里闹元宵活动,村里的文化广场上,锣鼓锵声有节奏煽动着节日的气氛,“锵咚锵,锵咚锵咚锵咚锵…舞狮人穿着红黄相间绸面宽大的上衣下裤,引狮人头扎彩色方巾以装扮,手握旋转绣球,配以京锣、鼓钹、逗引瑞狮。狮子在“狮子郎”的引导下,表演腾翻、扑跌、跳跃、登高、朝拜等技巧,并有爬梯子、窜桌子、踩滚球等高难度动作。槐树村的舞狮子是县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是乡里头每年这个时候的保留节目。舞两头狮子,三人一组,两个预备队,两组得12个人。现如今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学这个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面临断档,年轻人的心事不这是在上面。怎样赚上钱,腰包鼓鼓的,才是他们考虑的重要问题。
在槐树村的文化广场上,刘大勇也加入到他们其中。刘书记来一个的叫声此起彼伏,在众人的推搡下,他接过代村主任李留根的狮子头,钻了进去,这一舞可不是那么回事,活灵活现的狮子头,被他耍得呆头呆脑了,惹得大家都笑个不停。等大勇出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内衣已经湿透了。
此时,替他拿着手机的留根听到了手机铃声,留根看了一眼,手机屏上显示着张国富书记,留根赶紧的喊了刘大勇。
“刘书记,有电话……”
电话是乡党委书记张国富打来的,刘大勇接过手机。
“嗯嗯,好的,我就来。”
大勇和留根交待了几句,回到村委会宿舍,他简单的擦洗了一下,开着车就去了乡政府。
正月里,沿路的麦苗长势喜人,年前下了一场中雪,这场雪对墒情有利,露出绿油油鲜嫩嫩的苗儿,看来,今年的粮食又要丰收了。
开车10分钟,刘大勇来到乡政府办公楼下,基层的党委和政府合在一处办公,他来过几次,轻车熟路的只奔二楼乡党委书记张国富的办公室。
办公室正对门是一张棕色的宽大老板桌,后面是一幅很有气势的山水画,正对面是一幅书法作品:业精于勤。
穿着西服的张国富见刘大勇来了,连忙从老板椅上起身。
“刘书记你来了,动作挺快的,听电话的声音,村里怪热闹的,是不是又准备拿奖哩!每年槐树村的舞狮队都要弄个万儿八千的,乡里奖完、县里奖,这架式是准备拿一等奖呢!”
“张书记你不要花椒我们了,没有乡党委的支持,我们哪有这么大的干劲。”
张国富说道:“刘书记,你到槐树村任第一书记,可是给我们帮了大忙,半年不到的时间,槐树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呀,抓党建、上党课、整治村容村貌,槐树村整个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我看今年年底整体脱贫一点问题也没有。”
说着说着,拿起了座机,打了一个电话。
“让小寒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一会儿,门口站着一个约摸20来岁的柳叶眉姑娘,高鼻梁,樱桃嘴,脖子上绕着一条中国红围巾,一袭白色鸭绒长袄,足蹬黑色皮鞋。清秀的脸蛋一笑天然的浅酒窝,身材不胖不瘦。
“小寒你进来,别站在门口了。”张国富亲切的口吻如长辈一般。
“刘书记,我给你介绍一下,寒依,西南农业大学土壤与植物营养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本省东京人,今年7月份毕业,她主动自愿申请到我们乡来实习。”“小寒,这是刘大勇书记,刘书记是市里派来槐树村的脱贫攻坚帮扶驻村第一书记,你们先认识一下。”
刘大勇不知道张书记接下来要干什么。
伸出手说道:“欢迎,欢迎!”
随口而出,“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人如其名,真是个好名字。”
寒依羞赧道:“刘书记真是博学,明朝大诗人高启的诗记得这么清楚,不愧是省会城市来的!”
受用了之后,刘大勇兴致来了。
“其实上两句才是千古名句,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说到这里,张国富书记打断了他俩的谈话。
笑道:
“你们有的是时间切磋。
为了加强槐树村基层党建工作,经乡里研究,寒依到槐树村挂职任村党支部副书记,协助大勇书记工作,今天把你们叫来,就是看看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
“既然乡里已经决定了,给我们送人才,送智力支持,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我是没有意见,看看寒依有什么?”
“我是求之不得。”寒依不卑不亢地笑着答道。
“那好,小寒把乡里的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就走马上任,吃住乡里安排,工作在村里。”张国富书记坚定地说道。
大学生村官寒依的到来,无疑是对槐树村这个基层组织软弱涣散和贫困村有力的支持和加强,如何摘掉槐树村这“两个帽子”是摆在乡党委政府领导的心病,也是刘大勇和寒依最为棘手的任务,年底就要脱贫摘帽达标验收。
从乡政府回来,刘大勇思忖着,槐树村问题的根结所在?
群众对基层干部的信任度不够,对公共事务比较漠然,缺乏参与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靠要的思想严重,如果仅仅靠政府大包大揽,不解决群众内生动力,恐怕很难让槐树村脱贫,更别说奔小康了。
现如今群众的需求更加多样,村里多是一些小问题、微需求,比较琐碎。其实基层治理本质上是面对面的群众工作,如果把一些事情干到群众心坎里了,群众对组织、对干部是认可的。
要彻底改变“坐在屋里打麻将,躺在门口晒太阳,等着政府送小康。”的思想观念。他认为,农村的事还是要依靠党的基层组织做好工作,大家的事大家商量着办。
前期,刘大勇作为班长,找寒依和李留根代村主任开了务虚会,就村里的工作进行了商量。
在议到今年槐树村的十件实事时,刘大勇把修路、增容生产生活用电变压器、道路亮化、提高大棚蔬菜品质、农村合作社、扶贫款项、贫困户慰问等工作一起进行了集体研究。
寒依利用自己所学的专业知识,在党支部会上,也谈了个人的看法。
她认为是否可以前期做一个村庄规划,把村里的农用地和集体建设用地及未利用地进行功能上的布局,利用槐树村现有的资源禀赋,分成几个版块,如:民宿住宅区、基本农田区、农副产品种植采摘区、旅游观赏区、矿产资源区等功能区块,我们在版块上做文章。
寒依接着道,之前,我把这里的土壤带回了大学进行检测,村里的土地含有丰富的硒、锶,这种微量元素对人体非常有利。我们可以集中连片把大棚蔬菜搞起来,划出一个西瓜、大蒜、线椒等农副产品种植区,成立农村合作社,只要组织得法,我们是不愁卖的。
看来,寒依是有备而来的。
党支部副书记寒依提出的意见,具有前瞻性,如何规划,规划的费用从何而来?寒依到是打消了刘大勇的顾虑。她说,可以利用我在院校的资源进行村庄规划工作,我的同学对这方面的工作非常有兴趣,可以联合他们,做一些实践性的探索,加之她本人的研究生课题就是关于这个方面的。
在村支两委委员谈话酝酿的基础上,村党支部一班人统一了思想后,委员们也进行了分工,大家分头抓好各自工作。刘大勇强调了槐树村组织机制“四议两公开”工作法的严肃性,得到了大家的拥护。
经过大家的讨论,加之寒依的见解,刘大勇感到思路越来越清晰了……
这期间,寒依回了一趟学校,她找了自己的研究生导师,汇报了自己的论文初稿,《基于农村“三权分置”的村庄规划研究》这个论文课题得到了导师的肯定,导师只是在数据模型上进行了具体要求,建议她在北方农村调研的同时,也可以到南方农村去看看,以便得到更为详实的基础数据,也更具有说服力,对应用方面会有指导性作用。
从导师那里出来,同门师兄向阳在外面等着她。
“你真的要去乡下工作吗?你可是导师的得意门生,他很看重你的,南方城市不比北方城市好?而且有导师的推荐,好的研究单位,不是任你挑。”向阳道。
“我们不是说好的,一起去南方城市的吗?你这一回来,说变就变。”
寒依道:“南方人才济济,竞争压力大。我从小生活在北方,这回去了北方的农村,我才知道,他们是多么需要我们这个方向的专业技术人才,再说,我是回到我自己的家乡,学出来之后,我也想为自己的家乡做点贡献。”
“亲爱的,我还想让你和我一起,到我的家乡农村,广阔舞台去发展。”
“向阳,如果你爱我,你就和我一起去,好不好?”寒依拿出女人特有的柔情。
向阳没有回答她。
尽管这样,俩人还是一起到校外找了一家餐馆,好久没有吃川菜的寒依解了馋。
和向阳分别后,她又去找了其他要好的同学,把槐树村做村庄规划的想法和他们进行了分享。
她要求向阳,牵头做槐树村的村庄规划。还诡异地说,要他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
三
近几年,上级加强了农村基层设施建设,特别是村委会的标准化建设,基层组织的办公条件有了很大改善。传统的村委会已被党群服务中心所取代,原来低矮的四面透风的平房不见了踪影。三层楼高的槐树村党群服务中心加上圈起来的院子,占地面积足有3000平方米。一层有值班室、民调室、监督室、活动室、阅览室、工具室,农业合作社。二楼有党支部书记办公室、村主任办公室、会议室,计划生育办公室、健康体检室、农业监控室。三楼有远程教育室,大会议室,楼的正中间是国旗杆,槐树村长年没有升降的国旗在风中摇曳有些破损,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党群服务中心整体,依然还是很气派。这个服务中心是上面拨了30万的经费修建而成。
刘大勇来槐树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党群服务中心旗杆上的国旗进行了更换,组织村两委班子成员庄严地升了一次国旗,新的国旗在槐树村高高地飘扬。
热闹了一天的村委会,此时安静了下来,槐树村“党群服务中心”几个黑体红色大字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醒目和突出。
晚上,忙了一天的刘大勇人躺在床上,思绪却飘远了。
槐树村原来的村支部书记为了村里的脱贫工作,突发心脏病累死在村委会。他是一名优秀的复员军人,在新疆复役了8年,转了志愿兵,本来在部队有好的前程。媳妇去了一趟新疆,就坚持让他回来,说回来随便找个活都比呆在新疆那个破地方强。想到父母年迈,孩子还小,拗不过媳妇,还是打报告回来了。回来后,用复员费办了一个小型纸箱加工厂,人肯吃苦,加上人缘又好,赚了一些钱,村里就一致推选他为村支部书记。上台后为村里办了一些实事,又是修路,又是改建村路灯,村里的各项工作刚有点起色,人却走了,丢下一家老小。老书记还是市级人大代表,想到这,孤单一人的刘大勇觉得有点儿瘆人,还有点儿悲凉。
来槐树村当驻村第一书记,他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中原市市局主要领导找他谈话时,他还感觉有点突兀。
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局领导办公室,诚惶诚恐,不知道有什么事,领导看出他的窘样。
“小刘,过来坐,今天叫你来是有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要交给你,经局党组研究决定,选派你作为脱贫攻坚帮扶驻村第一书记。”
领导说话开门见山
。
“我们经过认真研究,认为你去是合适的,一是你是部队转业回来的,政治觉悟高,党性原则强。
二是从人事处提供的情况来看,你在部队干过支部书记,熟悉党务工作。
三是同志们反映你的业务能力强,善于团结同志,有独挡一面的工作能力。
这次下村帮扶,跟以往下村帮扶不一样,2020年咱们国家要全面脱贫,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需要。
这一次可能要去3年,去的人员要全面脱岗脱产,全身心的搞好村里的帮扶工作,村里不脱贫,不摘掉基层组织软弱涣散的帽子,决不收兵。
今天叫你过来,是看看你有什么想法和困难没有?
”
一把手找自己谈话,帽子戴这么高,这口气好像不容回避。在部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跟组织有什么讲价钱的。在部队完成了多少的急难险阻任务,他觉得这算不了什么。
他坚定地答道:“没有什么困难,保证不辱使命完成任务,不完成任务,决不收兵。”
领导道:“我还想要做做你的思想工作呢,看来,是不用了,不愧是军人出身。单位是你的坚强后盾,后续工作让人事处和财务处安排,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他后悔了,孩子明年要中考了,老人身体又不好,起码提点家庭困难,让领导知道咱也不容易。
回到家,妻子埋怨他:“我们两地分居多年,你这刚从部队转业回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你又下村帮扶。听说这一次的驻村第一书记可不好干,组织部和扶贫办要天天网上定位考勤,2020年全国贫困人口都要全部脱贫,这是国家的大事情;再一个,你多少也得提点家里头的困难,孩子马上要中考了,离开三年,不是说回就能回的。”
在这件事上两口子是有矛盾的,但不管怎样,这件事他是应承下来了。
组织上把他安排来槐树村,他感到责任重大。槐树村不仅是市级贫困村还是组织软弱涣散村,一手抓脱贫,还要一手抓党建。
进入角色后,他在考虑经组织确定的槐树村六户深度贫困户,前几天已经走访完了,已逐步上报申请退出五户,闫新成(闫老怪)是个大老难。只要不返贫,槐树村来年年底还是有可能通过第三方评估,上报摘掉贫困村帽子的。
村民反映,只要负荷加重,村里照明电就断。他正在积极联系市电力部门给槐树村解决农田灌溉问题,他准备加装一台350千瓦伏变压器,解决村里的用电问题,明年的春耕生产就有着落了。还有一条村道需要硬化,打通最后一公里,他也和县扶贫办联系交通部门了,如果能成功,村民出门就方便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刘大勇的思绪。
“刘书记,不好了,二组的人和拉沙的人打起来了。”
刘大勇连忙从床上起来。他披上棉大衣,趿拉着拖鞋,急忙打开门,是代村主任李留根。
村党群服务中心的广场上传来了激烈的吵闹声……
借着广场灯光,刘大勇从村委会二楼看了看下面,只见槐树村二组组长李钢旦拿着铁锹横握在手中,身后是二组的村民。争吵的对方拿着铁镐相对而视,后面也有几名帮手,中间似乎有村民在劝解,显得无能为力,眼看一触即发。
刘大勇站在村委会二楼,大喊了一声,“住手。”争吵的双方这才停止了推搡,他连忙从二楼下来。
李钢旦好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刘书记,你评评理,咱村的沙岗快被他们偷挖完了,出村的道路被拉沙的车碾压不成样子,出个门都不方便,今天晚上被我们截住了。不让他们拉,鳖孙还想打人。”李钢旦说道。
刘大勇见对方是邻村张塆的村党支部副书记张二孬,在乡里开会时见过此人。
“刘书记,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想找你说道说道。两年前,我们和老二组组长签订过协议,把村东边的沙岗买了过来,也给了补偿款,现在李钢旦上任后,带人截道不让干,故意找茬。”张二孬接着说道,“让留根主任来主持公道,他说做不了主,让我们到村委会来找你。”
刘大勇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正色地说道:“黑灯瞎火的,万一伤着人怎么办,你们不嫌事小?要不,把派出所民警叫过来,到局子里去谈?”
刘大勇坚定地对着众人道,大家先回去,双方各出三名代表,明天上午9点到村委会谈,现在大家都散了,回去冷静冷静,说话的语气不容质疑。
代村主任李留根也连忙说道:“刘书记说的有道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悻悻散去之后,刘大勇和李留根回到二楼宿舍。
“刘书记,你这招缓兵之计真高,要不,真的要出事了。”李留根说道。
刘大勇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1点31分了。
俩人合计明天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槐树村和张塆村是相邻村,有一条共同的道路约1公里长。由于两村都没有什么集体经济,时至今日沟漕积水的道路没有得到修整,下雨天泥泞得无法下脚,两个村的群众生产生活极不方便。
沙岗的矛盾由来以久,建筑用沙肥了个人,损了集体,如果不能很好处理,矛盾还会继续发生,刘大勇这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双方代表如约来到了村委会,人们发现乡里的王副乡长和穿着制服的派出所民警赫然在场。
协调会上双方依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王副乡长打断了双方的争吵,说道,大家停一停,我们听听刘书记怎么说。
刘大勇对着张二孬道:“早上我到挖沙的地方看了看,这两年取沙,挖出了几个大坑,还积了不少的水,造成了安全隐患。我查了查,这上面都是耕地。《土地管理法》明确规定,严禁在耕地上挖沙取土。挖了之后也没有复耕,破坏耕地超过10亩以上的要追究当事人的刑事责任;况且也没有办理采矿许可证,这都是违法行为。二孬,你是张塆的党支部副书记,这些法你都懂吗?”
他又对着李钢旦说道,“你带着二组的人晚上闹事,不向村委会报告,出了事情,你一个人担得起吗?”说完看了看俩人,都不吭声。
刘大勇接着说道:“我倒是有个建议,二孬书记,这两年你拉沙也赚了不少了,你拉几车沙出点人工,我想办法搞点水泥,请王副乡长从新农村改造项目上想办法弄点碎石大渣,钢旦把二组的人组织起来,和张塆的人一起出点劳动力,我们共同把两个村的最后1公里道路打通如何?平整出来的土拉到沙坑回填,把破坏的土地复耕了。”
张二孬欲言又止,他担心的是,还能不能继续他的拉沙生意。他看了看坐在眼前的民警,没有言语了。
刘大勇看出了张二孬的心事,说道,“如果还想拉沙,就必须为村民办点实事,光破坏不行。在符合规划的情况下,到县里申请办个采矿许可证,手续要完备合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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