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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乐悠悠:挣工分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934】  

挣工分

河南南阳      乐悠悠

那年,我初中刚毕业,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向阳花”。我不是在奉承自己,是一首唱红大江南北的歌词这样说:“社员都是向阳花”。

从此,我们生产队多了一位社员,我家多了一位棒劳力;也从此我开始拿“十分账”,一年能挣三千多分;再从此我家结束了长期“缺粮户”的历史。

在长达十余年的农耕生活中,我与广大贫下中农打成了一片,连成了一家。在这棵“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的“长青藤”上,我“爱公社,听党话”“不管风吹和雨打,齐心合力种庄稼”。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春不避风尘,夏不避暑热,秋不避阴雨,冬不避寒冻;四时之间,总怕缺一个工,目的只有一个,多“挣工分”。

我,那时的我,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集体。一心想着“藤儿越肥瓜越甜,藤儿越壮瓜越大”,总希望“集体经济大发展,社员心里乐开花”,日子一天更比一天好。

说心里话,我也是个争刚要强的人,不管干啥从不甘示弱。我深知,挣工分的艰难与辛苦。多少辛酸事,今日忆起,就像昨天发生一样。

为了多挣几分,我晚上加班去看场、去护青、去看渠、去值更;白河拉沙、蒲山拉石头、槐树湾拉电线杆,这本属于牛马干的繁重活,我都干过,因为干一天能多挣二分;挖河、铺路、修渠、拾嶛壃,这些活工分也不低;打场、跺垛、拽楼、拉耙、抗旱、排涝、交公粮,再苦再累的活我从不推辞;割的草、拾的粪、攒的灰、积的肥、厕所的茅子(方言,指人粪尿),还有老墙土,我都毫不保留的交给了生产队;有个头疼发热、小毛病,也从舍不得请假歇个工,怕的是少挣工分。

为了挣工分,不管是盛夏酷暑,天不亮,我就早早起床,背上箩头去拾粪,等到队长敲钟,大声喊“上工啦!”,我至少已拾二三十斤粪;伏里天,为了多割一些草,我从不午休,大多数时候是钻进高粱地、玉米地、坟园里去割青草,胳膊上、脊背上划破一道道血痕,汗水浸入,痛疼难受,但一个晌午头能割几十斤草,多挣三四分,心里十分高兴。

我记得,拾粪和青草都是十斤一分;小灰(草木灰)一斤一分;茅子一挑(两桶)十分;农家肥一方十分。哪怕能多挣半分,对我心灵也是极大的安慰。这些额外的工分,一年下来,也多挣不少。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这是当时对农民们劳动报酬和生活命运,最真实的写照,最形象的描述。因为社员们分配的各种粮食、柴草、工资,都要靠工分来兑现。“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这是社会主义“按劳分配”的原则。一家几口人的吃喝穿戴、人来客去、红白喜事、头疼发热、油盐酱醋等等,这些一应开支,全靠工分来保障。社员们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为的就是多挣几个工分。

那时凭工分吃饭,社员们都一心一意在生产队挣工分,除特殊情况,才向队长请假。生产队也不怕你不出工,你熬不了日头,就挣不来工分,没有工分就分不来粮食、柴火和现金,那你就无法生活。所以,生产队里一有活,大家都争着干、抢着干。社员们都把工分看成“命根子”,每一分里,都凝聚着农人们的辛勤劳动和辛酸汗水。有很多社员为了挣工分造成手或脚伤残,甚至终身残废,有的把命都搭上了。这不是危言耸听,在我身边,这样的例子还不少哩,不再一一列举。

其实,我早在七八岁时,就已经“我是公社小社员,放学以后去劳动,割草积肥拾麦穗。”了,开始挣工分了。

工分,起源于农业生产合作社和人民公社时期,是计算社员劳动消耗量和劳动报酬的单位。通常以十分为一个“劳动日”。我是工分制度的见证者,对那时人们“挣工分”的情况比较了解。

当时,每户都有本“记工册”,每天晚饭后,都到固定的牛屋去,找记工员核记当天工分。十天为一旬,每旬由记工员在牛屋的墙上再张榜公布一次,公示于众,宜于核对,便于及时纠正。

工分,分为固定分、定额分、加班分、肥料分等。固定分也叫底分,俗称基本分,像基本工资一样,干一天活能够获得的工分。由生产队根据男女、年龄、老幼和身体状况确定,一般一年定一次。年满十八岁以上的成年男子,称男劳力,干一天活定为十分,一天三上工,早上两分,上午、下午各四分;成年女子为女劳力,干一天活七分,早上一分,上午、下午各三分;体弱的妇女、学生、老人,干一天活挣五分。上地干活叫上工,或叫出工;收工也叫放工;中间休息叫歇歇儿。

有的农活是定额计分,以此调动广大社员的劳动积极性。这一制度,只针对某些特定的生产项目。如挖土方、割麦、摔麦茬、摘棉花、掰苞谷等,是按方、按垄、按斤记分。当然,力气大、手头快、技艺高的人,挣的工分自然就多些。

肥料分包括:拾的粪、猪圈粪、羊圈粪、厕所粪、沤坑粪、锅道灰等。队里会不定期,派人到各家各户收集,或亲自送到生产队指定地点过称。这些有机肥,会按队里规定,以质论价,折算成工分。有时晚上也干活,如抢场、看场、送通知、拉末子等,一般多给两分,这叫加班分。割青草喂牛,沤圊肥,也按斤计分。挣工分的门道多着呢。

队干部、民办教师、代销员、赤脚医生、兽医员、拖拉机手等,属哪队归哪队,所在队平均工分偏高记工有的按每月二十七天记工,不管天阴下雨都有工,这叫“补助工分”。这部分人都是有“头面”的人。

那么工分究竟有多大价值呢?当时分配的形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分实物,主要是分粮食、分柴草等;另一种是现金分配。一般在“年中”和“年终”各进行一次。年中分配在夏季,叫预算;年终分配在秋后,叫结算。年终结算,扣去各项支出,分红到手,寥寥无几。往往还有些户,劳动力少,挣工分少,成了透支户,俗称“缺粮户”。我想“秋后算账”,若用在这里,最恰当了。

再说一说,按工分分配的原则。在“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人民公社时期,大家共同劳动,“各尽所能,按劳分配”。国家的具体政策是“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也就是说,“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才是自己的”。生产队就是集体,必须有预留的粮食,包括种子、饲料粮、储备粮和机动粮等。剩下还要扣除军人、烈属、干部、教师、工人、五保户等家庭的“照顾粮”。最后,按“人七劳三”或“人六劳四”的比例分给社员,即一百斤粮食七十斤按人头,三十斤按工分;或六十斤按人头,四十斤按工分分配。个人分配争议很大,余粮户要求工分占比例大,缺粮户期盼人头占比例大,这由生产队决定。

分给社员的口粮都是原粮,也要按当时的粮价标准收费,如小麦每斤0.11元、玉米每斤0.09元、红薯干每斤0.08元等等,计算出总口粮的总金额。然后,算出日值,用你家总日值,减去你家口粮用款,余下的就是你家应得的工资;正数为“余款户”,负数为“缺款户”。 

在当时,究竟一户家庭有多大收入呢?时间之久,比较模糊。所幸的是,几天前我整理书柜时,偶然发现,在一个久存的档案袋里,珍藏着几页由我亲笔记录、早已泛黄的“生产队分配我家有关情况”的记录。再现了我们生产队,从一九七二年到一九八一年,人均口粮、工分日值;我家所做工分、分粮、分钱等情况。仅以一九七二年我家决算为例,叙述如下。

时年,我家四口人,祖母、母亲、二姐和我。我是10分账,母亲、二姐每天7分。全年全家共做工分8151分,其中,我做3831分(包括加班分),母亲做1627分,二姐做1992分,积肥701分。全队人均口粮435斤,我家人均470斤,全家全年共分粮1880斤。其中,夏季人均分粮(小麦)80斤,我家人均分90.75斤,共分小麦363斤(其中人头分粮192斤,工分分粮171斤)。由此推算,我们队是按“人六劳四”的方案分配。

据记录,一九七二年,干一天活,日值(10分)能分粮1斤,日值钱0.48元。全家工分值钱391.2元,扣除口粮(包括粮棉油)用钱245.93元,全年我家共分钱145.27元。其中,夏季全队共发钱700元,日值0.22元,我家夏季分钱28.84元。

当年,我们生产队上交夏粮4万斤,所谓夏粮,指的就是小麦。也就是说,我们这个200口人的生产队,仅夏季的小麦,每人就给国家贡献200斤。善良、无私的农民,太可爱了。

综上分析:我家四口人,每月人均原粮39.1斤,其中小麦每月人均6.7斤,每天只有0.2斤。辛辛苦苦干一年活,一个4口之家,每月仅收入12.1元,不说其它开支,就油盐酱醋够吗?一个200口人的生产队,夏季预算时仅发了700元,可怜啊!需要说明的是,我们生产队,在全大队属中等偏上,还有更穷的。

看着看着,我两眼湿润了……那饱含沧桑的热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染湿了那泛黄的岁月。那蒙尘了整整五十年的记录,连我这个曾经的当事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的亲人们,那样的年景你们是咋过来的?如果没有这珍贵的原始记录,我给你说,你信吗?

那年月,所有的父老乡亲们,最基础的生活来源,都来自于工分。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勤耕作,没有太多奢望和企求,只求多挣工分养家糊口;他们爱党、爱国、爱集体,每年将晒干扬净的公粮、余粮源源不断地上交于国家;他们自己忍饥受饿,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艰辛平淡的居家生活,更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工分,它曾在中国广大农村盛行30多年。曾为我国社会进步与发展,谱写了光辉灿烂的一页。其功绩有目共睹,全国数百万座星罗棋布的水库塘坝水利工程;“田成方、路成行、渠成网、旱能灌、涝能排”的高标准农田基本建设,都是亿万民工,靠“工分制”结出的累累硕果。

工分啊!你在我生命中的分量,别人无法理解。那一幕幕当时的情景,是如此的清晰,这些鲜活的记忆,正渐渐地埋没在历史的行程中;许多人、许多事就在这样的岁月风雨中消失了。

在“挣工分”的年代里,我作为生产队的“向阳花”,与父老乡亲为伴,跟炎日严寒雨雪相随,读懂了农民的朴实、勤劳、无私与纯真。每每这个时候,我又感慨万千,感恩党的无比伟大,让广大农民过上了好日子。挣工分,这一时代的产物,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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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乐悠悠,实名:陈明道,南阳市直单位公务员,高级农艺师。长期从事科技管理与可持续发展工作,已退休。爱好文学,偶有灵感,亦拙文弄字,抒怀情感;以流年碎影为主题,没事找事,老有所益,颐养身心,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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