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可：一个老头和八只鸟笼

文：丁可

一个老头和八只鸟笼  

看见他    是在每天的黎明

他牵来三轮车   在这片草坪边停下

车上披挂着八只鸟笼

大笼子   小笼子   方笼子    圆笼子

在地上一溜排开

八哥   百灵    黄鸟   画眉

有的蹦蹦跳跳  有的蹲着不动

有的试着嗓子  有的一声不吭

一辈子听别人耳提面命

必须这样叫唤   不能那样扑棱

还没有怎么舒展翅膀就老了

在无形的笼中蹉跎到了余生

在鸟儿面前获得了尊严

像一个小单位的领导

晚年他管理着一群带翅膀的人民

我从一旁走过

我看见他正陶醉在悦耳之中

应该还有鸟儿在笼外的吧

我望望对面的楼顶

楼顶上是灰濛濛的天空

一条菜青虫的遗嘱 

孩子    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父亲从小投身菜地

在农药的捕杀和恶鸟的围追中

久经考验   奋斗了一生

我死之后   你们不要太过悲伤

不要发唁电   不搞遗体告别

不要惊动媒体

只请用一片菜叶   遮住我的下半身

别给我塑雕像   不要立碑

尊重你们的妈妈的意愿

可把我生前在上面办过公的白菜

装修成我的故居

为了后代虫子们的健康

请把我的遗体   提供解剖

孩子   父亲一生清贫

没给你们留下丰厚遗产

只留下这一片菜地   让你们继承我的

未竟事业

只留下矢志不移的钻心精神

供你们今后发扬

你们的妈妈已经憔悴

三妈   四妈已有身孕

你们要好好赡养

请向我病重期间多次来探望的

蝼蛄  土蚕  蚜虫   花毛尖等同事

转达我的谢意和祝福

孩子   活着多么美好

你们生逢盛世  要珍惜啊要珍惜

我将魂牵梦绕着这一片菜地

化作一只蝴蝶翩翩飞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