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守忠
即将放寒假了，禁不住思绪如飞，穿越回到童年的乡村老家，感受那个火红的年代。
一放寒假，春节就临近了，杀猪是生产队里的重头戏，更是孩子们最向往已久的事情。
杀猪，是力气活，还得胆大心细。在生产队长召唤下，精壮的中年汉子，已经站在矮矮的土墙猪圈外。一个身手最矫健的叔叔，潜入菜猪圈里，并不是马上开始逮猪，而是悄悄的围着肥猪转圈。肥猪感到了潜在的威胁，总是随着人转圈，保持着与人面对面的态势，不肯轻易授首。再有一个人跳入猪圈，肥猪就有点力不从心了，首尾都有人威胁，已经乱了方寸。
趁肥猪首尾不顾的时刻，一位叔叔趁势捉住猪后腿一抬，就把肥猪掀翻在地，大伙一拥齐上，把杀猪般嘶叫的黑家伙摁实在地面上，绑上四肢和嘴巴，抬出猪圈，放在杀猪的案子上。
放血，孩子们是不敢看的。等猪的嘶叫停止，水桶里已经盛了半桶鲜红的、带着泡沫的猪血。此时，我们不关注血腥，都围拢在热气腾腾的大铁锅边，看褪猪毛。执尖刀的叔叔，会割开肥猪的四个脚，拿着铁梃子捅入肥猪的皮里肉外，然后往里吹气，脸憋得像关公。等猪皮膨胀起来，用细绳子扎住开口。
负责褪毛的叔伯，就舀了开水从头到尾浇灌肥猪。浇灌透了，就拎着宽大的铁剐子，剐猪毛。“嚓嚓”声里，猪毛纷纷脱落，猪洁白的胴体就呈现在大家面前。
小孩子们，要有眼色，不能挡住剐猪毛的道路，见缝插针，捡拾猪鬃毛，能到代销点换来铅笔、橡皮、铅笔刀、田字格本。看准机会，掰猪脚的指甲，准备给猪开膛时，谋一点板油，搓一条棉花捻子，就能做成一盏猪油灯。找几条竹篾子扎成圈，连接在一起，糊上光练纸，就是一个令人羡慕的灯笼。黑天挑出去，就会被同伴羡慕、追随。
抢到猪指甲，还不能离开，猪尿泡是男孩子最心仪的，谁抢走属于谁。开膛的叔叔才从猪肚里割下来尿泡，他准备留给自己的孩子，还没有等拿稳当，早被眼疾手快的孩子抢走了。目瞪口呆的叔叔，看着呼啸而去的孩子们，只有苦笑揶揄：“小兔崽子，真是机灵鬼。等你吹饱气，当球踢，准保碰到枣树上！”苏北有歇后语，猪尿泡碰到枣树上——消肿出气了，你就吃瘪吧。
孩子们玩够了，回到家，大人已经做了苏北的“杀猪菜”。火柴盒般的猪血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眼，盐味、辣味、肥猪肉的香味，已经全部在炖熟的血块里融合在一块，吃到嘴里，那叫一个过瘾。细粉、白菜，油汪汪的肥猪肉片，就着死面锅饼，直吃到肚儿圆才罢休。
苏北的杀猪菜，虽然没有东北的“蒜泥白肉”、“蒜泥护心肉”、“拆骨肉”、“手掰肝儿”、“酸菜炖白肉血肠”等杀猪菜的菜品丰富，但那时足以照亮我们贫穷饥饿的天空，留下勒石般的痕迹，历久永存。即便接一水桶猪血，也不能再吃第二顿了，那是待客的一道菜品。
老母亲是做农家菜的圣手，一铁锅就出来四个菜。先把猪肉煮成半熟，然后把猪血打在锅里，上面放上蓖子馏馍，等猪肉、猪血已经煮熟了，凉馍已经馏透了。揭出馍来，下白菜、粉条，等白菜即将炖熟了，再在菜边上下团丸子，或者酥菜。等锅里冒出元气，就要装盘了。一碟热气腾腾的猪血，一碟肥嘟嘟的猪肉，一大碗白菜粉条，一大碗汤汤水水的团丸子。最受欢迎的还是那盘美味的猪血菜，吃完一盘，还有一盘。佐酒、佐餐，皆妙不可言，客人往往赞誉有加。
如今，想吃正宗的老家猪血菜，能吃到，但颇费周折。青菜店里，是不能去的。他们批发来的猪血太假，假到待在清水里，或者下到锅里，还周吴郑王，毛面很漂亮；吃到嘴里，味同嚼蜡，哪有一点猪血的味道，然而，人们趋之若鹜。或许大家太在意生活的快节奏，而忽略了滋心润肺的慢生活。
起个大早，直奔市场的猪肉摊。猪肉摊下的瓷盆里，才是正宗的纯猪血，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孔洞，血块大，而不压秤，拿在手里糯糯的。回到家，淘洗、切块，毛边茬，有微微的腥味。
豆油烧热，炸葱姜川椒干红辣椒出味，倒入猪血干煸，等猪血出现如玉有包浆的感觉时，已经煸炒到位了，加开水、盐炖煮。等打开锅盖，一小块猪血膨胀成如一个三两的发面馍时，猪血就炖到家了。
可以下一点白菜心、一缕黄豆芽，一小把芹菜段，再烧开出锅，你再尝尝这个味道！
得！不写了，我都流口水了。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