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郭林欣 | 黑 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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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 贝  

□郭林欣/ 文

我不喜欢任何毛茸茸的动物，尤其不喜欢狗，更不喜欢养狗。可是，有一天，家里多了一只狗，是邻居家的母狗下了一窝崽。弟弟妹妹因为太喜欢，硬从人家家里抱回来最后一只。奶奶给它起了一个十分时髦洋气的名字——黑贝。

黑贝通身黑色，脸蛋却一半黑一半白，真的是条丑狗！它进门以后就知道我不待见它，看我的眼神懦弱又胆小，也从不对我摇尾巴。除了弟弟妹妹外，我和爸妈还有奶奶，一家人其实都不喜欢它。黑贝一开始不懂规矩，屙尿在家里，被奶奶打了几棍子，于是长了记性。以后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到大门口看看门开了没有，如果开了，立马跑出去到人看不见的地方“方便”去了；如果门没开，就会先跑进奶奶屋里，看奶奶没起，就又跑进我们屋里，仰起脸，看着爸妈，哼哼唧唧像要说话，然后跑到大门口，等着爸妈开门，门刚开了一条缝，它就一溜烟不知去向。

黑贝是个欺软怕硬的货，面对生人倒是敢叫唤两声，可人家弯腰蹲下假装捡石头，它就眼神躲闪，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分秒跑得无影无踪。家里人说话嗓门大，声音一拔高，你看吧，它赶紧推开帘子，说什么也要看个清楚，八卦极了！

农村人随意，门两旁的条石就是露天餐厅，这家伙从来不敢朝我要吃的，仗着弟弟妹妹的宠爱、爸爸妈妈的喜欢，并且奶奶对它也不错，它的身材圆润，毛发一天比一天光彩。还经常对着水坑臭美，美完再侧卧着躺下，沐浴着阳光，眼睛眯缝着，就连眉上方那两根长毛发都洋洋得意地晃着。

奶奶在，走过路过的大爷大娘总要问好，它仗着奶奶在旁边，撕心裂肺地朝生人狂吠。奶奶唠嗑声情并茂、唾沫星子都激动的时候，它要是还叫，就会被奶奶骂上几句，顺手抄起手边任何能吓唬的工具砸过去，渐渐的，黑贝也有了眉眼高低。这厮，除了耐脏，也通人性。  

四四方方的田地交给我妈，到玉米秆子蹭蹭长高的时候，去地里就发愁，毕竟是女人，心思多，害怕也难免。黑贝懂妈的心思，它总会跟着妈一起去，用我妈的话说，能给我做个伴，可比你们强！黑贝听懂了我妈在夸它，你不知道它又多嘚瑟，怪不得我的伙食都跟它一样。所以一见到我妈端碗，它舌头伸出来半尺长，就为了碗里那几根烫嘴面条，激动得尾巴摇个不停，千方百计地献殷勤。

我弟弟妹妹对它是真好，自从有了它，碗里的饭从没见吃干净过，有时候能抱着它在二楼阳台一起睡着，嘟着嘴亲它，我是一眼也不能多看。我爸那么严肃一个人，也任凭它咬着自己裤边，脏爪子摁在笔挺的西装裤上几个泥印儿。奶奶就更别说了，戴上老花镜挨着给它捉虱子。有时候，偶尔吧，估计是一两次，我也会叫它几声，冰冷地扔它点饭菜。       

后来我发现它性格也挺温顺的，是个多情种子。拴不拴它都多余，不拴，它还能交几个朋友。后来，经常在村里、邻村，看到跟它长得像的崽子，不用说就是它干的好事儿。自打它朋友多了，家族大了，护送我兄弟上学的次数也少了，不那么敬业，还成了吃百家饭的狗。

性格野了，也不常回家了。有时候出去一下午，晚上才慢悠悠地回来，问它去哪儿，也爱理不理的。后来奶奶要是背着锄头出去，干脆把门锁结实了，知道也指望不上它。

黑贝走的时候，应该是中老年了。有次中午，它跟着弟弟去上学，天黑都没见它的黑影儿，一家人都以为它野惯了，第二天总会回来的，可时间吞吞吐吐，就不肯说出来它到底去哪儿了。

 弟弟妹妹看着它的狗窝，茶饭不思，闷闷不乐，奶奶还掉了眼泪，爸妈也上村里转遍了，没找到……是被卖狗的抓了？还是吃毒药了？是觉得我嫌弃它吗？只有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黑贝这辈子在我家“蹭吃蹭喝”，也没得到我的尊重，不知道奔向汪星的时候，会不会怀恨我？也许，那个丰盈的秋天，它知道自己生命临终，鼓足勇气转身离开，迈向了它经常呆的日渐繁盛的玉米田，不忍心我们难过……        

我这样安慰自己。

——  The  End  ——

 郭林欣    河顺镇一中教师，文学爱好者，实在平凡，没有什么可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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