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
伟大友谊
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
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都遗忘
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
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
哈哈
我是王门走狗 谁又不是
The Begining
白
1
有色有味
郑板桥爱徐青藤诗，尝刻一印云“徐青藤门下走狗郑燮。”郑板桥有一种低到泥土里的可爱。
身为王门走狗，低垂不逊板桥。
王小波说，《黄金时代》是他的宠儿。这是一部我读过三遍的小说。
去年冬天读第二遍，着迷于王二和陈清扬的干净、孤绝和洒落，写过一篇书评，题目用了山水画理论的“可行，可望，可居，可游”。近日又读，掩卷，写下书评第一行文字。
她就追到我屋里来
要我证明她不是破鞋
输12
王小波刻薄得深切，成为一种不经意的深刻。他的思想里，有庄子的恣意汪洋和恢弘。先是超拔了自己，而后对生命的观照。
胡适日记里面有一句，今日与老妻敦伦一次。寥寥九字，日常得近乎白描。《黄金时代》里王二与陈清扬，在文革的时代背景中，敦了几十敦非伦的伟大的友谊，反叛一切经道。王二婉转而幽默的“伟大的友谊”的说辞，让陈清扬着了道，陈清扬以某种同契，授受了伟大的友谊，用最原始朴素干净的方式，狠狠打了现实一巴掌，回响于荒诞的时代。
想起狄更斯的一段话，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王小波笔下，王二、陈清扬、王二与陈清扬、王二陈清扬与周遭，错落有致。在污浊晦暗的心灵里，这是无稽而荒谬的时代。王二和陈清扬的默契与浑然，孤绝得像一个岛，历经着独属于他们澄澈灵魂的诗意浪漫的黄金时代。
输入
我想爱，想吃，
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大家都说存在的东西一定不存在，这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骗局。
王小波把王二置身于困顿中，将王二和陈清扬的故事娓娓道来，就如同小说里面给组织写的很多次交代一样，文辞抖擞得恣意，春意盎然。
时间和空间陈远的的跨度，给作品带来呼吸感和张力，也以一种远观的视角获得解脱。
二十年前诗意的云南，天空蓝得吓人，地上有景颇族、傣族土著，有用一只眼睛看着他们敦伟大友谊的牛，有万籁无声的田野，有吹进陈清扬没有穿内衣的白大褂里面的风，有王二直敲敲地指向天空，尺寸空前的小和尚，有陈清扬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和王二“处于潮兴之时”的灵魂。
在敦伟大的友谊时，“一个庞然大物骤然出现在我们身边，耳边的刚毛上挂着水珠。那是一条白水牛，它侧过头来，用一只眼睛看我们。”
那年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完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那一刻她觉得如同春藤绕树，小鸟依人
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
输12
王二有没有爱上陈清扬，不知道，王小波也没写。
聚散离合，变数与所向所终，交付于开放性。
没有结果与答案，是王小波极高妙之处。带有宏大定义的命题，无可言说。
如以承诺与责任之名，日复一日地柴米油烟吃睡敦伦，儿女成群，王二就不成其为王二。他和陈清扬本初的关系无非是不甘心。二十一岁了还没有体验过男女间的事情，这是朴素坦诚的发端，至于后来的酒过几巡，菜过几味，都是后话。
最究竟的后话，是这段，文字犹如惊鸿一瞥：
天上白云匆匆，深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刚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打得非常之重，火烧火燎的感觉正在飘散。打过之后我就不管别的事，继续往山上攀登。
陈清扬说，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就瘫软下来，挂在我的肩上。那一刻她觉得如同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都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
王二以“可行，可望，可居，可游”的自由，冲淡一切合理化预设的定义。陈清扬感性得深沉而宁静。这样的错落，犹如葱绿配桃红，诠释了他们对待性情的迥异参差。此处想起一位平安朝时代的日本女子，聊聊文字几近说清的全部。远而近的距离是，极乐净土，船的路程，男女之间。
输入
陈清扬告诉我这件事以后
火车就开走了
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王二以为，
每个人的本性都是好吃懒做，好色贪淫，假如你克勤克俭，守身如玉，这就犯了矫饰之罪，比好吃懒做好色贪淫更可恶。这些话陈清扬好像很听的进去，但是从不附和。
这种能够坦诚面对真实自我的同契和雍容，是他们伟大友谊得以存在与发展的根基。王二对陈清扬说，“我也像那些草莽英雄，什么都不信，唯一不能违背的就是义气，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十恶不赦，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边。”一气至终，不曾友尽。
“发生过的事有无比的魅力。”
是什么，可圈点，堪珍藏，会在回忆里永垂不朽。以伟大的友谊铺展和容纳所有未知的可能性，是独属于王小波的恣意汪洋。
冬日再读《黄金时代》，以至深共鸣，五星奉上。
编辑：灵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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