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醉美 | 走近徽州的年 二 （散文）

走近徽州的年（二）

 文 / 苏醉美

（浙江义乌）

作者简介：苏醉美，浙江省义乌市小学语文老师。热爱文字，热爱生活，热爱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人生感悟：长长的路慢慢地走，深情的话浅浅地说。

       “早买酒，晚割肉，没有太阳好买豆腐！”这是我们经常能听到的一句顺口溜。早点去能买到好酒，早上肉价贵，得晚点去买，豆腐不好保存，气温高就容易变质，没有太阳的时候买豆腐最合适了！

       豆腐，四四方方、白白嫩嫩、触感细腻，让人一见它，脑海里就条件反射出豆腐炖鱼头、菊花菜炒豆腐、麻辣豆腐丁、冻豆腐火锅……不论煎、炸、炖、炒，它总是让人口齿生香、回味无穷。我很爱吃豆腐，特别是妈妈做的豆腐。

       每次寒假临近，我的心里就像住着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我对妈妈千叮咛万嘱咐，其它的由不得自己做主，可豆腐一定要等我回家再做啊，要不然我的豆浆和豆腐脑就泡汤了。妈妈每次都是好声好气的应允，安心等我回家，一起完成她年前的最后一件大事——做豆腐。说“一起”是抬举我自己，一般是妈妈干活，我负责吃。

       做豆腐是一件很讲究的事。首先得泡黄豆，天热的时候泡的时间会短点，但过了冬至入了“九”，那就不一样了。怕豆子发（膨胀）不到位，妈妈要提前一两天泡豆子。有时候要是跟人家搭伙，凑人家时间，妈妈还要人工促进一下，加点热水加速豆子的膨胀。让我好奇的是：每次浸泡豆子的时候，妈妈总会在豆子中间插根筷子，或者在铁桶上横着放把柴刀，据说是可以辟邪。感觉农人做事情，许多时候都是蛮讲究的。咱也不懂，咱也不敢问！

       豆子泡发之后，第二天妈妈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烧水，烧那种可以装好几桶水的大锅呢，然后就挑着豆子去加工，把它碾成糊状即可。妈妈回来之后，把它们一股脑倒在豆腐桶里。这时候水也差不多烧开了，感觉妈妈做什么事心里都有个数、有个准，这个时间抓得比我上课都准，我是佩服得很哪！

       不是想知道烧水干嘛吗？喏，这就来了！只见妈妈用铁盆舀起一盆盆滚烫的热水倒在装有豆糊的豆腐桶里，然后用铁铲不停地搅拌，这叫“冲浆”。把豆糊尽量搅散，特别是那些疙瘩。待完全溶解，这时妈妈已经在铁锅上摆好了豆腐架，豆腐架上是沥水篮（我都是叫它榨篮），沥水篮里边垫好了豆腐布（一块比较大的四方纱布）。滚烫的热锅上，妈妈不慌不忙的从豆腐桶里，把冲过的浆一盆盆的装来倒在榨篮里，奶白的豆浆透过纱布滴落在铁锅里。豆腐桶里的浆水终于收拾完了，这还不算。妈妈把豆腐布里那一大包渣渣架到了豆腐桶。每当这时，妈妈总是说，快来，妈妈拧着口子不能松手，你使劲挤，把豆浆挤出来，挤到没有豆浆了最好！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活，它会让你觉得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拧巴半天挤不出啥“油水”，偏偏妈妈不叫“可以了”我还不敢擅自停手。趁着热锅，妈妈赶紧把挤下来的豆浆又倒入锅中。这整个过程，就是“洗浆”。结束后，豆腐布就可以裹着它的豆腐渣滚蛋！

       你们可不知道，马上“烧浆”了，这是一个既紧张又兴奋的时刻。灶堂里柴火轰轰烈烈地燃烧着，铁锅里的豆浆在酝酿着，随时准备翻腾。此时此刻妈妈是站在灶台边，眼睛紧紧地盯着锅沿，不敢东张西望，我更是屏息凝视，大气都不敢出。妈妈全神贯注，是因为害怕一个不留神，豆浆烧开冒锅，扑腾出来，这锅豆腐就白瞎了。而我小心翼翼，是怕万一豆浆扑锅，到时候再牵扯到我、赖我。生活经验告诉我，女人发脾气的时候，没有一句话、一次呼吸、一个喷嚏是无辜的！我们盯着那口锅、盯着那迷蒙的雾气、盯着烟囱吐出的炊烟……一声“好喽！差点！”打破了厨房谜一般的宁静。哈哈，听到妈妈的这句话，就可以解禁了，完美躲过一劫！烧浆成功的妈妈，喜色染上眉梢，估计也为自己的“分寸拿捏、料时间如神”暗自窃喜吧！

       看妈妈手脚麻利地把烧开的浆一盆盆舀入豆腐桶，要喝豆浆的可以来了。这真是我的最爱了，每次我都要让妈妈帮我留两大锅，自己家的豆浆怎么喝都喝不够，又浓又香又醇。外面卖的跟家里做的不要说差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了，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不是一个档次。

       解决我的豆浆后，重点要来了！妈妈要开始卤水点豆腐啦！这可是一个技术活，豆腐好不好，这就是画龙点睛之笔。卤水是盐冰提前温水化开的，为了均匀好控制，妈妈会在碗里垫放一小根布条，卤水顺着浸湿的布条缓缓滴入豆浆。妈妈一手点卤，一手拿着铲子不停地搅动，慢慢的、慢慢的，豆腐花出来了，开始是一个一个的，接着是一朵一朵的，后面就一簇一簇的了，跟变魔术一样。无疑，在这场游戏中，妈妈是那位最出色的魔法师！现在市面上许多豆腐都是添加滑石膏、滑石粉制作，虽然会更水灵、更嫩、更滑，但却远不及卤水豆腐吃起来有筋道有嚼头，豆香浓郁。

        一般趁着妈妈点卤，我有自己的小打算。拿一只海碗，切点小米辣，搁点酱油、猪油、香油、盐、鸡精、十三香，准备完毕。恬不知耻地去跟妈妈讨点豆腐花来，撒上心爱的香菜，倒上一点醋，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豆腐花立马完美呈现。我的天哪，一脑补那个画面，你相信吗？我的口腔就已经在开始分泌唾液了！真的是太美味了，舌尖上的老苏家！你要是好甜口的话更好办，搁糖就成，只是那甜不拉兹的玩意儿我是不愿意吃的！

       吃饱喝足，豆腐花沉淀得也差不多了。最后一道工序――上豆腐箱。

       院子里早已摆放好两条长板凳，上面豆腐箱已经就位，洗干净的豆腐布也已平铺在豆腐箱内。妈妈把豆腐花均匀地倒在箱子里，用筷子拨出、固定豆腐箱的四个角，不然的话，这四个角的豆腐不容易成型。妈妈总是说，到时候角是椭圆形的怎么送人，别人会说，这个人也真的是，做个豆腐都做不好！我一直觉得我妈有时候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有强迫症一样。这有啥，不都是一块豆腐，又不比别的豆腐少一点喽！

       可在妈妈眼里，不行就是不行！

       上箱结束，在箱板上压两块水泥砖或者一桶水，帮豆腐成型。愿意吃老一点的，时间就压长一点；爱吃嫩点儿的，时间就短一点。我家基本压一个多小时差不多了！

       小广场兜一圈回来，妈妈准备开箱，三十六块（也有二十五块的，不过现在用得比较少了，不够分）豆腐很快被妈妈整得明明白白。在妈妈的吩咐下，做个快乐的送货员，愉快地送去给左邻右舍品尝……

       乡村年味，简单又朴实，真诚又实在，一块块豆腐、一包包红包糖、一块块冻米糖、一个个粽子……它们没有赏心悦目的包装，但却承载着农人的心血和满腔朴实无华的真心。我始终觉得：因为有他们的参与，年味才更显庄重、浓厚、热烈！更富有人情味儿！更加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