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丧父,体弱家贫,留日艰辛,两次离婚,三段婚姻,皆未白头。一生坎坷,后被日军杀害,五十岁不到,横死绝域。少有才名,通古博今,学贯中西,立“创造社”。写《沉沦》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白话短篇小说集,首创自传体小说形式。言为心声,文如其人,“零余者”也。
星海拾光|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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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因酒醉鞭名马 生怕情多累美人
倘若要用“民国范儿”形容作家的话,郁达夫应当是个典型。
郭沫若说:“鲁迅的韧,闻一多的刚,郁达夫的卑以自牧,我认为是文坛的三绝。”“卑已自牧”出自《周易》,原句是“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意思是君子能以谦逊的态度自我约束。的确,鲁迅是坚韧的文人,闻一多是刚性的学者,郁达夫则是文坛谦卑的君子,郭沫若与郁达夫同在日本留学,同为“创造社”成员,彼此熟悉,他的形容当然是准确的。
郁达夫的“范儿”最能代表民国文人的特色,也有新旧思想交替时期的矛盾与张扬。他的一生极具传奇色彩,幼年时聪颖绝卓,少年时苦闷颓丧,青年时风流多情,中年时颠沛悲壮,人生如戏,戏为其人。
父亲的早死,家道的败落,郁达夫年少就体会到了世道凉薄。
日本求学十年,国家的破败,身处他乡的郁达夫除了思乡之情外,还多了一份侮辱与绝望。“国际地位不平等的反应,弱国民族所受的侮辱与欺凌,感觉得最深切而亦最难忍受的地方,是在男女两性,正中了爱神毒箭的一刹那”,个人的自卑加上国家的积弱不振,这些不幸的经历是形成郁达夫真性情的重要原因。
郁达夫嗜酒有名,据说是无酒不欢,他结交朋友的时候是需要喝酒的,鲁迅就是他的酒友之一。两人创作宗旨、创作风格迥同,鲁迅也曾对“创造社”颇有成见,“我一向很回避创造社里的人物,……好像连出汗打嚏,也全是创造似的。我和达夫先生见面最早,脸上也看不出那么一种创造气”。郁达夫酒量豪爽,鲁迅小酌怡情,但知道朋友好酒,鲁迅赠之以绍兴黄酒,这种“君子和而不同“的交友境界,实在是令人艳羡。
酒肉穿肠过,苦乐由心起,如同魏晋文人一样,郁达夫纵酒寻乐,“大醉三千日,微醺又十年”,浊浊世间,独饮人生羁苦,情怀伤痛,与同时期作家一样,深陷苦难的国度,有着伤感的家世,多情空余恨的个人感情生活更是让他深陷口舌之端,作为颇受争议的作家,郁达夫大胆前卫,杯中物,酒中情,也许是他安心之所,酒后真言应该是最为自在与潇洒。
他的“情多”也真是累及美人,娶孙荃后,虽曾琴瑟和鸣,但不久又为“杭州第一美女”王映霞所吸引,不惜离家弃子,舍弃一切名誉,百折不挠,终于抱得美人归,这期间他写下了大量感情炽热的情书,还出版过他与王映霞的恋爱日记——《日记九种》,成就文坛一段才子佳人的良缘。但故事的结局并不是只有美好,十年情缘,终以狗血的波折收场,他不顾家丑,登报刊出启事,言明与王映霞决裂,情事闹得沸沸扬扬,也足见他文人性情之面。他在南洋期间结识第三位妻子,因为面容过于平庸,他竟然给这位南洋女子取名为“何丽有”,巧用古语“何丽之有”来戏弄。
郁达夫与同时代很多的作家不同,他热衷于表现自我,留下了九篇《自传》,还原心路历程,剖析精神世界,深受卢梭的《忏悔录》精神影响。他觉得无需遮掩,自我剖析无关于旁人的热议,这种真最为可贵。
倘若不真正走近郁达夫,就只看到他放浪形骸,任性狂放的一面,这是对他“本真”就是一种误解。
我们不能只关注到他的风流情事,而忽视他学富五车的才华。在现代作家中,郁达夫是非常全面的一位,他的古体诗词堪称一流,散文蜚声海外,小说独树一帜,文学评论笔底生花。
我们不能只看到他为人处事“多情任性”的一面,而忽略他待人真诚友善的部分。对初入北京的沈从文倾囊相助,与坚韧硬朗的鲁迅以诚相待,郭沫若、许地山、徐志摩……他笔下的风雨故人特别多,字里行间都是诚挚与深情。
我们不能只看到他在文坛暴露大胆的描写,而忽略他在日军侵略时,大义凛然的举动。新加坡沦陷后,他化名赵廉,开着一家酒厂,后被日军抓去当翻译,身处险境,他却利用自身便利条件,救侨胞,护国人,抗战胜利后,陈嘉庚曾说:“那时郁达夫不仅掩护了我,还援救了许多被日本人逮捕的华侨。”一位马来西亚共产党负责人说:“没有他的帮助,我们的组织会遭到不可补救的损失。”而抗战胜利之时,他的生命停留在49岁,为日军所害,死因成迷。
纵观郁达夫一生,他应该是这样的人,什么都摆在明处,不做暗事,不打诳语,喜欢就是喜欢,决裂就决裂,求学如此,情事如此,生命亦如此。风景如画的富春江是他生命的孕育,滋养他诗情满怀,南洋孤岛是他生命的终止,见证他勇敢刚烈。
我们有幸成为他人生诗篇的阅读者,这是一种幸福。
有人说他是风流倜傥的才子,道貌岸然的渣男。
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给了他极高的评价:“惟有他敢用笔把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出来,这种写法扩大了现代中国,小说心理和道德的范围。可惜后来学他的人,却谁也没有他那样老实和认真的态度。”
郭沫若说:这种大胆的暴露,体现了对封建道德的叛逆精神,就是因为有这样露骨的真率,使那些道学家、伪君子们,“感受着作假的因难”。
刘海粟曾对他做出了崇高评价:达夫是中华大地母亲孕育出来的骄子,是本世纪最有才华,最有民族气节的诗人之一。
他的儿子对记者说过:我的父亲是一位有明显优点,也有明显缺点的人,他很爱国家,对朋友也很热心,但做人处世过于冲动,以至家庭与生活都搞得很不愉快。他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一名文人,不要刻意美化他,也不要把他丑化。
《钓台题壁》
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
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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