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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原创之家‖蒋招宾 我敬爱的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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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敬爱的吴老师

作者简介

       蒋招宾,平江一中校友,教师、公务员、企业职员。送五届高三毕业,事四任县委书记,干三个行当,有两个儿子,爱唯一的妻子。

  有人说好老师有三层境界,一是自我教育成功,二是学生教育成功,三是子女教育成功。我的高三班主任吴激周老师自己是学校老师的楷模,所教学生届届出色,一子一女分别考取清华、北大,是一位真正令人尊敬的老师。

  吴老师是在高三接任我们班主任的。当时我班在全年级是出了名的乱,像是约好了一样,年级上各种交流、吵闹、冲突都聚集到我们教室,下课、午间自不必说,如果下课铃响了老师还在讲课,外班的牛鬼蛇神就会跑到教室窗户口喊,“谁,谁,快出来”,有的干脆就进到教室,直接开始换鞋、借书、拉扯……老师只得草草宣布下课,追赶、打闹、尖叫,一场闹哄哄的大剧就开始上演,直到上课铃响很久,在几位班干部大声呐喊:“上——课——了——”之后,大局才慢慢平静下来。

  但自从吴老师接任,原来调皮捣蛋的同学就神奇般地改邪归正了,一些习惯到我们教室呼朋引伴的外班名流,远远地走到教室门口,就被静压压的读书氛围镇住了,高呼的名字喊到一半,猛然噎了回去,室内原来那个心有灵犀的,也不应答,也不出去。一段时间过后,我们教室就成了正儿八经的读书室,大家进来都是脚步轻轻地,生怕打破教室的安静,若是个别确实有事需要商量,也会走出教室,躲到楼梯的角落里,做贼似的悄悄说几句,赶忙又回到神圣的教室投入学习。

  那时吴老师五十多岁,身形高大,身板挺拔,着一件工整的西装,走到哪里,都散发出威严的光芒。

  老师并没有在我们班级管理方面发过火,却时常在课堂上对一些社会不合理现象严正地批判。开始是用成语批判,把成语慢慢写在黑板上,我们就用笔记下成语;接着用论语、古文之类的引用批判,我们就记下引用的话语;然后就用比喻形象的批判,激烈时会用一连串排比批判,我们便沉浸在思辨之中,忘了记录,全班鸦雀无声,跟着老师愤慨,同时也深深被老师的博学深思折服。

  记得讲李白的诗“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感觉老师本来就长的眉毛变得更长,炯炯有神的目光放出光来,站在讲台指着空气,用一连串的排比句义正言辞地愤慨。只觉得我要是那个“权贵”,定被那目光杀死了,想想谁要是违反了班级纪律规矩,一定也受不住这目光。

  印象最深的是老师讲作文,讲了课文中比喻的效果,分析了比喻的要素,又按照要素一连写了几个比喻,接着让我们仿写几个,在将同学的习作推荐了一圈之后,老师读一篇以比喻见长的作品给我们听,大家听着听着好像里面有熟悉的句子。老师说,这是我昨晚写的文章,准备投到《杂文报》的,大家以为如何?我们都说好,过了几天,老师在教室后面张贴了《杂文报》,其中一篇署名“吴吉”的文章正是老师在课堂上念过的大作,学生无不从心底里佩服!半个学期下来,教室后面的张贴栏被《中国教育报》、《杂文报》、《科教新报》等贴满了,每张上面都有老师的文章。

  老师外相威严,内心却很慈爱。高三慢慢进入冬季了,老师每次上晚自习来都要提一大壶热茶水供我们寄宿生喝。当时的寄宿生都是来自全县各乡镇的农村伢子,成绩在原来学校是数一数二,但家庭大多非常贫困。天气已经很冷了,还是衣衫单薄,穿着拖鞋,打着赤脚,能喝上那一杯热茶,真是直暖到心窝里去了。第一节晚自习之后去分一杯热茶,成了我们班寄宿生共同的习惯和骄傲。我记得那茶叶非常的细嫩,淡淡地可以感觉出清香,喝一口下去,真正沁人心脾的感觉。而且茶的内容不时还会有变化,有时是放了桂花的香茶,有时是放了生姜的辣茶,有时竟然全部是蜂糖水,甜滋滋的,让我们非常珍惜,一杯会享用一节课。

  后来听说蜂糖是一位同学家长送的。我父亲知道后,觉得也应该送一点什么给老师才好,但实在没有什么东西,父亲就装了半蛇皮袋子花生,觉得太不值钱了,又在袋口放了100元钱。正是教师节前夕,父亲从百里之外的家里搭车来看我,也拜望吴老师。老师收下了,父亲很高兴,嘱咐我几句就要赶回去了。谁知第二天老师叫我到他家里吃饭,饭后拿出有100元钱硬是要塞给我,推拖再三,拗不过,还是听了老师的话,拿回去买学习用品,好好学习。

  临近毕业了,也正是高三学业最紧张的时候,老师却专门拿出一节课来教我们唱歌。记得那是上午的第一节课,老师说,今天我们来学习一首歌,然后就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板书歌词:“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抄完,老师给我们讲毕业歌的故事,讲当年北大的情形,讲青年对国家的作用,然后就用浑厚有力的声音为我们范唱。也许是老师唱得特别好,也许是歌词写得太好了,我们都非常用心地学唱着,唱到“大家起来”,我们就浑身充满了精气神;唱到“巨浪,巨浪,不断地增长”,我们就相互对视而鼓励;唱到“担负起天下的兴亡”,我们都充满着担当与豪气。

  后来我做了老师,连续带了五届高三毕业班,每到临近毕业,都会学老师的样,教自己的学生唱毕业歌,讲毕业歌的故事。学生一届届被感染,被激发,血脉贲张,意气风发,此情此景,我就会深深地想起吴激周老师。多年以后,老师教的知识可能已经淡忘,但老师树立的精气神,传递的使命意识,担当精神,奋发状态却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学生,激励着学生。

  高考的失利让我觉得很没有面子回去拜访老师,上班一年之后,才重新踏进母校去看望吴老师。老师热情地将我迎进门,师母捧出新鲜的水果。聊两三句,老师就开始遗憾起来:“哎呀,去年学校招聘语文老师,我一直找你,就是找不到啊”。当时没有手机,我家也没有固定电话,要找到一个人确实很难。老师说那时他负责学校的语文,进我这样的毕业生,有很大的把握。但堂堂省重点中学,我大学这么差劲,本来就辜负了老师的期待,当时实在没有信心成为这里的主人。

  在另一所高中教了一年之后,自己信心也有了,经验也有了一些。开学临近,母校又招聘老师,我满怀希望地找到吴老师。老师说,你今年进来和去年进来身份是不同的,去年作为应届毕业生,凭我和黄校长对你的了解,按照当时的政策直接可以进来。现在作为有经验的教师选聘到省重点,那得和全县的优秀教师公平竞争,你要有心理准备啊。我一下没了底,师母却在旁边打气,说相信我,这么优秀的年轻老师,一定行。老师说,现在主管教学的是徐校长,你知道去报名吗?我说不知道,老师说一会带我去,我便增添了信心。心里想,这么资深的老教师带着自己的爱生去报名,一定会加分吧。就兴奋而恭敬地跟在吴老师后面去了,谁知老师带我走到一栋楼的旁边,停下脚步说,前面第三间办公室就是的,你自己进去吧,我带你过去,校领导不好公平地开展工作。我心里的小九九一下子破灭了,但看着慈爱的老师,我还是信心满满地进去报了名。

  应聘试教的前一天,我在吴老师家住宿,师母上茶,上水果,洗菜,做饭,一直没有停歇。老师则和我攀谈国家大事,教学上的事情啥也没说,只建议我要穿得正式一点。我便在附近买了一件白衬衣,师母拿熨斗仔仔细细地帮我把白衬衣熨了一遍,让我穿上在镜子前看了又看,衣角、衣领、前页、后页不断地整理,都熨熨帖帖了,说:“又标致又帅气,明天一定成功!”我也觉得更有把握了。试教结果我和另一位老师并列第一,但考虑到那位老师教过高三,通知我暂不录用。师母很是遗憾,老师却说我在非省重点教高三的机会还多些,成长会更快。

  确如老师所言,我在下面连续教了五届高三,先后担任班主任、备课组长、教研组长、年级主任,进入学校的领导层,省、市、县各级荣誉得了不少,还被评为全县首届最年轻的骨干教师,后来母校招聘骨干教师,很轻松地就进去了,而且还担任备课组长和清华班的导师。这时老师已经退休了,听到我作为骨干教师引进来,感到非常高兴,又忙着为我的生活琐事操心。住所、搬家、打扫卫生、整理家务,和师母一起,一样一样地为我忙前忙后。

  都安顿好了,老师又为我的饮食起居操心。老师告诉我蔬菜尽量自己种,放心一些,还带着我到校外的空地开荒种菜。我挖了土,却总是因为忙碌或懒惰很少去看管,老师就会根据季节的变化为我购买合适的种子,帮我翻地、下种、除草、施肥。经常到我的住所坐一坐,告诉我苋菜可以吃了,辣椒打花了,茄子、黄瓜结蒂了,我则汇报班级管理,学生学业的进步情况。

  但我去看菜、摘菜的次数还是很少,老师就帮我们采摘。老师清晨摘菜送过来,又担心打扰周末难得迟睡的我们,就把新鲜的蔬菜挂在门上。多少个早晨,推开门,门把上挂满了蔬菜,有时还有梨子、葡萄、板栗、李子等各种时鲜水果,我那一小块菜地哪能长出这么多东西啊,全是老师师母的一片慈爱!

  后来,我到了县纪委,从事作风督查工作,老师很为我高兴。那时每到一个单位都会发一包烟,老师见我家里有很多一包一包的芙蓉王,就远远地说,“纪委主持公道,伸张正义,应该是个清水衙门啊”。我知道老师是怕我犯错误,好在后来整个行政风气变了,我又调到了县委政研室工作,真正的清水衙门,烟也没有了,老师很高兴。

  政研室的日子异常苦,但思想却很丰富,三天两天就会出文稿,十天半月就会出文件,老师很是关心,说我的工作很有意义,关系全县,影响长远,是县委的智库,一定要努力再努力,慎重又慎重。很多时候在工作中遇到难题,我也常常向老师请教。老师有丰富的经验,睿智的头脑,正义的视角,而且有较长时间随子女旅居美国的经历,许多难题,都能从方向上、方法上给予中肯的点拨。

  如今我调到了省城工作,向老师汇报的机会渐渐少了,今天教师节来临,也是秋布的季节,我与老师一起开垦的那块地不知种上了什么?老师又在组织冬季老年人运动会吗?您和师母身体都好吗?学生谨在此奉上一句:师恩难忘,节日快乐!             

本期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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