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洗过澡回来,弟弟也看完电影到家。我问:“妈人呢?”弟弟说:“姥爷生病了,老爸和老妈去看他了。”我担心姥爷的病,也担心我妈,我后悔晚上没有好好对她说话。
想起来大概两年前,也是这样如同夜晚般黑暗的凌晨,爸行色匆匆的从殷庄回来,说,小颖小康,姥姥去世了。那时我努力的寻找爸脸上的悲戚,但爸脸上很平静,像没有风时平静的水面。弟弟那时候高考成绩出来准备复读,所以爸甚至反过来安慰我们:“姥姥活了那么大年岁,你们就不要伤心了。”
天亮后,我们去奔丧。路上,弟弟说,我们不要哭,不然妈妈也会难过的。到了那里,我妈和几个姨娘的嗓子已经哭到沙哑。我们几个晚辈在姥姥旁磕头,老家的夏天蚊子多,我们的裤腿短,蚊子咬我们,我朝弟弟看,弟弟一动也没有动,我也就不动了。
过了几天,到出殡的时候了,二姨是坐在地上,我妈在地上滚,我被我妈悲伤,痛苦的表情惊住了,她很悲痛,她嘶哑的声音却还在哭喊着,舍不得舅奶走。那个声音像是要叫出血来,我至今难忘。
旁边就有个亲戚说:“小颖,快去扶你妈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去扶我妈。我妈,我和弟弟两个人扶着的我妈,还是哭到佝偻着背。她一直在哭,直不起腰了。地面有水,土路是一片泥泞。我看到,我妈她雪白的孝服已经给滚成黑色了。
我们在火葬场,按习俗,舅舅家的表弟捧着姥姥的遗像。还有许多其他家出殡的人,我们一行人或站或坐。坐在表弟那边的小外甥是姥姥的重孙子。对姥姥还没有太多记忆的他蹦蹦跳跳,而一旁静坐的表弟抱着遗像,擦了擦几次眼角。
该姥姥火化了,亲友们轮流着向姥姥告别。爸爸和舅舅们在前面,我们小辈在后面,然后爸爸转过身,我看到爸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眼眶是红的,映的脸也成红色。
那一天结束,我和爸,还有妈终于坐车回我们的家了。途中,妈说,心口难受。她那时候已经很虚弱了,是呻吟着说自己心口难受。我们去了医院急诊,我趴在我妈床头哭,很害怕,害怕我抓不住我妈。我妈过了一段时间好了,出了院,心脏却从此落下病根。
我妈的生命我摸不到,拽不住,而无时不刻的“危险”却能找到她,我很怕。
后来,妈说:“小颖,你那天在妈妈面前一直哭,哭的好伤心哪。”
妈,如果将来有一天,到某个不得不离别的时候,我一直哭,你会不会因为舍不得我而不走了呢?
看电影《夏洛特烦恼》,夏洛的妈妈去世了。夏洛喝醉酒在重返高中的梦境里打老师,胡作非为被请家长的时候,他一转身,看到了那时候还活着的妈妈。他是哭着的,他是笑着的,他飞扑着过去,抱着妈妈的腿,跪在地上。妈妈气呼呼的打他,一次比一次用力,他笑的更开心了。妈妈很健康,妈妈还活着。
那一幕,我看哭了。
我记得上高一那会儿,我生病住院了。医院在市里,我妈来看我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大巴。而她还要照顾家里的爸爸和弟弟,两头奔波的话,根本照应不过来。所以,爸爸和妈妈请奶奶来照看我。奶奶很尽心的照顾我。我是真的很想我妈妈,然而她太忙了。
有一天,我终于发烧了,夜里吐了。天亮了,那时候应该是凌晨5点左右,我知道妈和爸可能还没有醒。但我还是打了电话,惨兮兮的说,妈,我吐了,我发烧了,我很难受,你来看看我吧。
我妈是老师,她去找校长请假。她说,校长,如果我自家的孩子我都不能照顾,那我教学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天下午,我妈提着两大袋的零食来看我。零食里有裹着糖衣的饼干,我很开心。妈妈的表情有些沉重,她担心着我的健康,还有我的学业。
病好后,我和我妈每次去超市,我都想买那种很好吃的糖衣饼干。但我妈再不给我买了。她说,不要总吃零食,对身体不好。
我和弟弟都没有睡,想等爸妈回来。妈的心再经不起第二次折磨了。
深夜将近12点,爸和妈终于回来了。我和弟问:“姥爷怎么样了?”
妈说:“现在没事了。”
弟略带责备的语气:“下次不要再这样担心了。根本不会有什么的!”
妈笑笑。
我小时候,看动画片里有长生不死的神仙妖怪,电视剧里演的,说那一颗颗星星是死去的人们的魂魄。我和爸常在我们家附近的公园散步,看到星光斑驳灿烂,坠落在岸上,成为万家通明的灯光。我想,人们对死去的人的思念真是很深的。
风助长了星光的火势,火光在眼前蔓延。我想起我妈,眼泪就包围了河岸,成一片汪洋。
作者简介:陆思颖,南京理工大学泰州科技学院商学院会计专业大三本科生。希望做到木心先生笔下的人们,说话诚恳,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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