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西部山区，有一个只剩下几口人的小村子。作者刚走进村口，就看到一颗古老的皂角树，树根盘虬卧龙一般，绕过皂角树，是一个古朴的土墙老院。皂角树上没有悬挂有关树龄的铭牌，想找个村里人问问，这棵大树有多少年了，因为已经是中午做饭时间，四下看不到人。土墙院子里冒着炊烟，应该是有人正做饭，刚好可以去聊聊。
院墙高度只有一米八左右，站在院墙边的石头上，伸头就可以看见院子里面。院墙是夯土打造的，上面铺了一层干木材，有的地方木材沤坏脱落了，墙体也被雨水冲刷出了一个个坑洞。这类的院墙大都是1980年以前建造的，80年代往后，农村逐渐都改用红砖（现在是水泥砖）垒砌院墙了，粗略估计，这个院子最少要有40年以上。
大门是用一根细钢筋弯成的门勾挂着，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倒是邻居大娘闻声走出来。大娘说：“他家没有狗，门开开直接进去吧，喊叫他，也听不见，非常聋的一个人。”
推开大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主人应该在上房里做饭，不管是烟囱还是窗户，就连敞开的的上房门，都冒着烟。如果不了解山区老年人做饭习惯，还以为是家里着火了呢。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答应，看来邻居大娘说得对，这家主人可能听力真不好。
走到上房门口，就听见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大爷正在做午饭，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才看见我们。大爷问：“你们是弄啥的？”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又说：“都晌午了，该找地方吃饭了，我身体不好，做不成，你们去隔壁，那老婆儿会做饭……”大爷左耳朵上带着一个助听器，右耳朵可能完全听不见了，跟他说话，需要趴在左耳朵边上，很大声，他才能听得见。
大爷叫王大中，今年79岁，患有心脏病，肺也不好，天冷就咳嗽不止，地上吐的痰里面带着血块。看我们也不像坏人，大爷说起了自己的难处：王大爷有一个儿子，早就分家过了，儿子后来通过打工，在城里买了房子，王大爷和老伴儿住在山上。五六年前，老伴儿害病走了，剩下他一个人，啥活也干不了，走几步就咳。今年秋天下连阴雨，天气凉，经常咳出血。
农村的冬天格外冷，屋里生着大火，外面都是天寒地冻，房子四面漏风，火灭了，就没有一丝暖气儿。王大爷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没能力到后面的林子里砍木材，烧的都是村里人家不要了的树梢、玉米杆。儿子下山之后，一面厢房塌了，王大爷就靠烧房子上的椽子，过了两个冬天。“今年冬天要是下雪了，我就不烤火了，早一天跟他娘走了，早一点自在。这病，治不好，治也是个无底洞，不想叫娃子们辛辛苦苦挣俩钱，都扔到我这无底洞里头……”
案板上一个盆子里放着切好的南瓜丝，王大爷苦笑着说：“老下雨，南瓜吃的没有坏的多，外面看着好好的，里面都生蛆了。一个人没法做菜，切个南瓜蒸点虚糕馍（发糕），蒸成咸的，就不用再弄菜了。光喝汤，也不想喝。”拍照的时候，闪光灯下，玉米面上蠕动着一根1厘米多长的白虫子，帮大爷捡出来，大爷说：“蒸熟了，也看不见，就吃了。你们明眼人，看见嫌腌臜，这也是为啥，我叫你们去隔壁吃饭。我做饭就是度个饿不死……”
大爷烧的是半干的玉米杆，整个房间都被烟气笼罩，看大爷说了一会儿，有点累了，我们几个走了出来。准备到隔壁问问，大爷这个样子，儿子难道不管吗？
院子一角有两个猪圈，可能是大娘活着的时候，养过猪，现在已经被南瓜藤爬满了。院子中间扯着一根报废电缆，晾着几件刚洗过的衣服，筐子里是一些被雨水泡涨了，有股浓郁酸味的大枣，另一个篮子里面，是一把绿豆角。
隔壁的大娘告诉作者：“他娃子叫他进城，他不去，身体不好，脾气还犟。我看他呀，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都是一大关，去年冬天就可吓人了。你也知道，俺们上了年纪的，跟孩子们吃不到一起，年轻人想吃点有味儿的，俺们就想喝点带汤的，一个锅里搅饭，吃不成。上年纪的人都脏，下去住楼，不说吃的，给人家房子弄脏了，儿媳妇该有意见了。能动，都自己过，实在不会动了，那就没办法了，只能靠他们……”
村子里面转了一圈回来，又路过王大爷家门口，大爷已经躺在古树下的柴禾堆上晒暖了，问他咋吃饭了，大爷没有回答，只说：“你们吃了没有，老晌午了，得吃点，不管去谁家，现在都不欠吃的，要俩馍，都有……”走的时候，同行的小郭说看见这些老人，心里酸酸的，看着是真可怜，也不知道咋样才能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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