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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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枣树

作者：徐炳文

清晨醒来，点开乡党刘明君转发的微信小视频。秋日画面鲜艳夺目，红红的小枣压弯树枝，甜美醉人的背景音乐顿时袭上心头。

“家乡那棵红枣树，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伴随我曾走过的路……”

听着听着，就像喝了二两早酒，飘飘忽忽，感觉回到了昔日的老窝……

那是七十年代的春荒里，鹅黄的枣花缀满枝枝杈杈，整个泥巴围墙内，真像慷慨地喷洒过浓浓的高级香水，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气息。仰望老枣树，直想尽情吮吸，就像畅饮一罐枣花蜜。特技镜头中，眼看着密密匝匝的花蕊，瞬间都变成串串甜枣子。

那年头的春雨真多，一下就是好几天，老枣树天天笼罩在雨雾中。斜风细雨，考验着每一粒枣花。稚嫩的簇簇鹅黄啊，怎么如雪花般随风飘飞，悄无声息落到湿湿的泥土里？茅草老屋前，奢侈地铺就软绵绵的鹅绒地毯。

眼睁睁看着风中摇摆的枝条，惋惜着满地厚厚一层“谎人”的小花，多少“无可奈何”也只能随风而去……

几度春雨，几度洗礼，树上幸存的花朵，渐渐发育成枣娃娃，微风中摇头晃脑，多像陶醉在儿童乐园里。

一眨眼入夏了，青青的小枣，碧绿的枣叶，在枣树妈妈的哺育下，相伴着一天天地长大。

好大一棵老枣树，树冠撑满大半个院子，酷是一把巨型遮阳伞。没有电扇空调的年代，只有“大树底下好乘凉！”茁壮的枣树下面干干净净，屋里的饭桌也就挪了过来。

大人们割麦归来，擦擦汗，洗把脸，枣树底下一坐，风溜溜凉丝丝，谁还愿意进屋吃饭呢。

知了声声，叫着夏天。太阳火红，晒得人头皮生痛。青青亮亮的枣儿，鼓着圆圆的笑脸，却不忘给太阳公公抛眉眼。

盛夏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晴空万里，转眼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狂风肆虐，把树木刮得东倒西歪。老枣树匍匐着身躯，分明在向风神求情：可怜可怜我的孩子们吧！

发疯的老天爷，哪听得进这些！半大的枣儿“咚咚咚”掉了一地。

风停雨住，端上搪瓷盆，光着脚丫子蹚着泥水，无耐地捡起一个个还没成熟的枣儿，放嘴里一咬，黏糊糊的，也没什么滋味。

灶棚炊烟升起，生硬的青枣，在开水里打着滚儿，变软变白，透出一股粽子般的香味，煮熟的小枣成了那个年月里全家的美味佳肴。

立秋节气一到，下河洗澡不让去了，说是有什么秋狗子，大人总想了却担惊受怕的心事。暑期里小孩子旺盛的精力何处释放？对，练本事，开始爬树，爬树肯定是爬老枣树。

小时觉得老枣树又粗又高，两只胳膊搂都搂不过来，企图直接窜到树杈上，可惜身个矮够不到。要是光着身子爬树，粗裂的树皮准会拉得肚子火辣辣的疼，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还是磨得肚皮上净白道儿。

入了秋的枣子肚溜光滚圆，大都由青变白。枣子向阳的一面，好像涂了薄薄一层粉底霜，又像孕妇脸上的妊娠斑，星星点点，暗暗的红，应该是一种成熟的迹象吧？摘个一尝，那口感果然好多了，脆中带点儿小甜！

渐渐的，从枣鼻开始，喜庆的红色逐渐武装枣子，半红半绿，一枣两色，煞是迷人！我便高兴起来，可是枣子总是先红树梢上的，伸手够不着，我就尽量试着往高处爬，时不时攀着树枝沿过来跨过去，像只猴子，老枣树也就成了自己的花果山！

俗话说得好，七月十五红鼻枣，八月十五打到了。中秋节临近，整棵树的枣子差不多全红了个透，下枣子的时刻终于到来！

天刚蒙蒙亮，全家人都兴致勃勃，每人抓一个角，扯开一张被单，准备迎接天上掉下的金娃娃。年轻力壮的父亲，三下五除二就爬到树上，站稳脚跟，两手牢牢掐住一根主枝，使劲的摇晃。一阵“砰砰砰…”之后，落满大枣的床单也抬不动了，顺势放到地上，然后呼呼啦啦倒进箢子里。

四周没晃荡下来的，被姑姑举起的大杆子一顿暴打，“咣，咣……”枣子就乖乖地落地，滚得到处都是，我们就赶紧东捡西拾，箢子装满又往簸箕放。

听到哗哗的打枣声，门口路过的熟人也赶了过来，争相捡枣子，头上“噗噗踏、哗啦啦”掉枣，砸的头皮好疼，他们也顾不得躲，“生瓜梨枣看见就咬”，都是嘴里吃着，还挑个大的拿着，有说有笑，才嘻嘻哈哈离去。

奶奶唯恐周全不到，总是一瓢一瓢盛满鲜枣，再摘上几个笑开口的红石榴，派我左邻右舍送过去，让婶子大娘们尝尝鲜。

中秋节后，枣叶像断线的纽扣，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落了，树上所剩的枣子清晰可数，像大红灯笼挑在高高的树梢上，引得灰喜鹊叽叽喳喳，时刻惦念着。熟透的枣子，鸟儿一叨就掉。树底下捡个“漏”儿一尝，总是最甜最香，让你难舍这最后一囗。     

那时候老家院子里，除了有一老一小两棵枣树，还有四株石榴树和一棵桃树。每年三月，粉面桃花迷人；四月，鹅黄枣花流芳；五月，石榴花火红绽放。树木轮流开花，果实次第飘香。农家“果园”的趣味，让人月月都有盼望。

曾听到外人谈论，说我家不该种这么多果木树，不如种些家材木有用处。其实，每逢果子成熟，家里的大人们也是舍不得尝上一口，大部分都拿到集上换个钱，贴补一大家子的口粮之不足。

少不更事，也不知道问问爷爷奶奶，这满院子的桃树枣树石榴树都是谁栽种的？

但只知道，枣树的根须特别能窜，突然会发现不远处又冒出一棵小苗；石榴树压枝生根也很容易移栽成活；桃核儿掉土里就可能长出桃树来。

枣树石榴树，都是那种让人省心的果树。从不用人剪枝、修叶、打药、除草，也无须施肥、浇水、搭架、撺树。

釆摘果实时，枣树更不像其它果树，被人小心伺候着，而是经常遭人推推搡搡，或者是被人暴打一顿，然而第二年照样不计前嫌，仍旧按时开花、卖力结果。石榴树也像枣树那样，索取极少，奉献最多。

每逢腊八节，奶奶早早熬上一锅白米红枣腊八粥，舀上的第一碗，都是先敬树神，恩养老枣树，一筷子一筷子围绕树干喂着，虔诚的期盼老枣树来年硕果累累！

长大后我才慢慢猜到，老家满院子枣树石榴树中，是不是藏着爷爷奶奶的一种心愿呢？老人家栽下这么多吉祥树，肯定泽被后世，代代人丁兴旺。

我留恋老家的枣树，还有那些石榴树桃树，她们给我的童年带来过无限的憧憬、无尽的欢乐。

回不去的岁月，抹不去的记忆，但愿老家的“果园”永驻我心田！

2023.8.25

作者简介：

徐炳文，微山人，爱好文学，并不会创造美，努力传递生活中的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