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了，枣树才不慌不忙的吐出绿叶，远不像柳树、杨树那般勤快！我的张姓同学，淳朴、善良又率真。某年某日，他向我陈述，天刚蒙蒙亮，撞见我们都熟识的吴权从街路边的树上摘枣吃，还往兜里装。他有些不屑，“想不到吴权居然偷。”我颇有点惊讶，于是调侃：“窃枣，能算偷吗？”——记忆里，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俺村，没有人会阻止，也没有人会说是“偷”。枣子被视为木本粮食，在物质贫乏的那些年，俺村村里村外到处有枣树，现在依然不少。有三个种类：“小枣”，状似小陀螺，脆而甜；“铃枣”，形状和大小都像铜铃、更像瞪起的牛眼，也脆而甜，但不如“小枣”致密；“躺枣”，大小似三粒的花生但要饱满许多，形状似躺着的小小面人，绵软、少汁。村民们都是这样称呼它们的，不知道与书本上的名称是否对应得上。“铃枣”树和“躺枣”树相对少，村民们更多是把它们的果实作为水果生吃，不像小枣，晒干了，储藏起来，和粮食一样慢慢食用。“小枣”树是大众式的存在，院子里，大街上，中学的操场旁，去水井、邻村、田里的羊肠小道边，到处都有它的身影。一串串果实挂满枝头，来来往往的人可以随手摘着吃。 柳树、榆树已经羽翼丰满了，枣树才慢吞吞的吐出新芽。枣花开了，阵阵清香沁人心脾。放蜂人来了，把蜂箱摆成长蛇阵，在枣树林子里安营扎寨。中学的老师抓住时机组织学生上实践课，带领一帮男女少年来到放蜂人的驻扎地，观察、询问、议论，叽叽喳喳。端午节，太阳还没跃出地平线，有人已挥舞斧头，把枣树树身上靠近地面的树皮砸得呲牙咧嘴，这叫枷树。在若干年的时间里，我总感觉神秘兮兮的，后来才明白这其实就是“环剥”，可以提高坐果率。村里散布着几棵高龄枣树，它们到底历经了几代人，没人能说清楚。它们都以两棵并排的形式出现，形成“姊妹树”奇观。老树周边空间富足，枝丫尽情的向四面伸展，疏疏朗朗，错落有致，俨然是大幅度加大了的盆景。老树的巨大伞盖下，长满细嫩的青草，一屁股坐下去，软绵绵的。暴风雨来了，已经初长成的枣子被摇落在青草间、积水里，更加青翠。风雨还没有完全停止，已经有人戴着斗笠、挽着裤腿、赤脚在树下捡拾落果。这青果蒸熟了吃，口感面而微甜，感觉不错。枣树的繁殖力强，它可以从树根上萌出幼苗，如果不加控制，会像野草一样疯长，成片成片的。小孩子们喜欢隐藏其间，挖地道、垒燕子窝，实践他们的想象力和模仿力。成熟的枣子呈深红色，表面一层蜡质，圆润光亮。正值盛年的枣树上，红色的果子比绿色的叶子还要多。一串串，层层叠叠、沉沉甸甸。艳阳高照，熠熠生辉。收获的时节到了，先把树下清理干净，拣个晴好的日子，一家老小齐上阵。力气大的挥舞五、六米长的竹竿打枣，力气小的提着篮子拾枣。很快，家家户户的房顶都变成了片片红色。枣子要暴晒数十天，干透了，才可以长期保存。干枣子同样好吃。傍晚，夕阳西下，会看到某家的房顶上有人影晃动，那可能是他家的主人在挑拣干透了的枣子解馋。春节，黏米面里掺上枣子作的年糕，香甜可口。把年糕切成片、油煎，口感会更好。完成一年的劳作，枣树毫不恋战，褪去妆容，早早睡去，积蓄能量备战来年。寒风里，树梢上那几颗干瘪的剩枣不离不弃，时刻准备着为飞鸟充饥。冬雪嵌进枣树的腋窝里、褶皱中，化水为冰；寒风里，吱呀作响。元宵节，院子里的大枣树上挂几盏花花绿绿的纸糊的灯笼，节日气氛如约而至。“二月二龙抬头”，在老枣树横生的粗枝上拴根绳子，荡着秋千度过春天、迎接枣树次第醒来。作者简介：郭晓利，另名郭小莉，男，山东利津人，喜好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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