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年集

赶年集

一进了腊月，就有了年味儿，待到喝过了甘稠香浓的腊八粥，年味儿也就越发浓重了，镇上逢五排十的集市开始响起了零零散散的炮仗声，让男孩子们听的心里痒痒，于是就盼着考试，不是说多么热爱学习，期待考试，而是盼着快考完，好跟着大人去集上撒欢。女孩子也在心里默默盘算是买个红的还是粉的头花？鲜艳的还是素淡的发卡？

往往是一大早，胡乱吃几口馒头，呼噜噜喝碗粥，就说饱了饱了快赶集去吧，爹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娘叮嘱了又叮嘱，手里攥着几张薄薄的票子，爹接过来放进布袋里，过年的物事就都指望这个了。刚一上路，就知道一点也不孤独，四邻八村，都往集上涌，几里地的路程，走起来，脚下生风，格外轻盈爽利。

距离集市还有那么一段路，可清脆的，热烈的，杂七杂八的鞭炮声已经迫不及待的传了过来，惹得毛头小子撒开脚丫狂奔起来，当爹的只能在后面呼哧呼哧撵，嘴里骂着小兔崽子，抢啥抢，还少了你的炮仗不成？

人流渐渐成海，乌泱泱挤在一起，街道两边摆满了各色的年货，对联、衣服、布匹、蔬菜、水果、干果、糖块、生肉、熟肉……最显眼的当属炮仗了。大红的鞭炮一摞一摞摆放着，一千响，两千响，直至上万响。各色烟花琳琅满目，孩子们玩的小炮仗也应有尽有，庄稼人眼睛都要看花了，摸摸口袋里的票子，看看眼巴巴的孩子，算计着除夕要放一挂，大年初一要放一挂，送先人还要放上一挂，初五也得一挂，孩子看人家放眼馋，也得有一挂……数算来数算去，终于下了决心，要不多不少两千响的来上八挂，另外烟花也不能少。卖鞭的小贩就在那里一挂一挂给数着，孩子乐得眉开眼笑，忙不迭的伸手接住揽在怀里，像是得了宝贝一般。

鞭炮置买全了，该去割肉买鱼了，庄稼人劳作一年，素日里节俭惯了，一碟咸菜，半碗虾酱就是一家人的下饭菜，可平日里再节俭，过年也不能少了鱼肉。不说一家老少眼巴巴的在家等着呢，单说是要供养也不能寒酸了。供桌上讲究着呢，肉要方肉，鱼要鲤鱼，雪白的馍馍点上红点。肉总是要割的，鱼也得挑着鲜亮的买，还得给孩子买俩灯笼，对联要几幅，年画要几张，给老大扯几尺布，给老二扯几尺布，给爷爷买双新棉鞋，给奶奶买个新棉帽吧，自己跟孩子妈就洗洗旧的穿吧，干净就成了，等到光景好了再添置吧……想着想着，手里的年货也就渐渐多了，该买的也都差不多了，后头跟着的毛头小子开始不住嘟囔：爹，饿了，咱去吃包子，喝羊肉汤吧……

时光飞逝，岁月流转，年货的来源渠道越来越宽泛，各大超市商场，鳞次栉比，各色货物，一应俱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甚至你可以不出门，只在轻轻点击鼠标，就会有送货员给你送上门来，这在爷儿俩背着年货往回走的那一刻，是绝对不会想到的。

年集依然还在，也依然红红火火，只是没几个人会从集市上买成衣，更是不见了卖衣料的，不多的几个布摊，清一色是纯棉床单被套布。裁缝已经无迹可寻，原来的年集，最忙碌的就是那些量体裁衣的人。你也不会再听到或密集或零散的鞭炮声，出于各种考量，此类商品已经在集市上销声匿迹。干果水果蔬菜肉类是年集的重头戏，或许是附近的菜农，或许是勤劳的小贩，赶早来图个好价钱，人们也乐得图个新鲜，纷纷抢购一空。偶尔触目所及，会看到一串红红的灯笼，是纸糊的那一种，心头不免就荡漾了一下，想起那个在土路上疾走的小孩，而又一转眼，却又看到一个捏面人的小摊，那种熟悉，久违的滋味顿时就漫上心头，一切都远走了吗？也许没有吧，也许还都在身边……

作者简介：糖糖，山东东营人，生于1973年，祖居耿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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