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参军入伍
那年高考失利。
我有种深深的负罪感,每次看到父母因为日夜操劳而沧桑的脸,就会越加沉重,只能狠命的埋下头帮着父母干农活。
父亲给我选了三条路,复读,上电大(电视广播大学),当兵。
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经过繁琐的体检后,回家等待消息。
那天,已是十一月的份的下午,天气阴沉,北风呼啸,田野一片萧瑟,成群的麻雀在收割完庄稼的空地里呼啦啦的盘旋起落,想要下雪的样子,我和父母腰上系着包袱,在棉花地里摘干瘪没有开放的棉花桃。
我只顾低着头,忙着采摘,不说话,高考失利后,面对村里及亲戚关心的询问,只能让我更加的沉默。
父母则和旁边邻地里的大娘边干活,边聊天,尽可能的表现出无所谓的大度心态。
乡武装部的干部在村长的带领下找到我家地头,送来了入伍通知书。
那个武装部的干部据说是复原军人,穿着那种没有任何服饰标志的呢子绿军装,一脸的的笑容,仿佛是自己要当兵入伍一样。
然后就是领军装,父亲带自己到亲戚家挨着串门,告别。
96年12月11号,是我参军离家的日子,我早早起了床,穿上崭新却又厚硬的军装,吃了饭,与母亲,大爷大娘告别,我出奇的冷静,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悲伤。然后和父亲坐上表哥的车到武装部集合。
那年乡里就我一个人当兵,到了集合地点,到处是当兵光荣类的横幅标语,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我有些孤独的站立其中。
一位母亲拉着同样穿军装的孩子在旁边和父亲攀谈起来,当知道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山西大同时,便亲热把我和她儿子拉在一起,说出门在外,都是老乡,要互相帮助,互相帮忙等。可惜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到现在我也不记得那个男孩长什么样子。
我们坐上大巴,然后到淄博坐火车。十八岁的自己终于走出了那个有着大片庄稼地的乡镇,走出了那个石油钻井,芦苇遍地的东营。
一声长鸣,从此开启了当时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20年军旅之路。
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离开家人,心里特别的兴奋,整个车厢都被我们包了,满眼晃动的都是无任何标志服饰的绿军装。
我临窗而坐,静静的看着窗外,时而是荒芜空旷的田野,时而是树木掩映的村庄,时而是墨黑色的山丘,时而是结冰的白晃晃的河流,轮番向后方疾驰而过。
我内衣口袋里藏着临走母亲给我装的800块钱,包里带着高中的课本。对于陌生人,我是怀有戒心的,同时对于自己0.8的眼睛,是否能通过第二次体检,也是心怀忐忑,如一块心病,牢牢的压在我心里。像极了自己三年后考进军校,前一个月淘汰考验期的惴惴不安。
负责带我们的宋排长是个个子偏瘦小,五官精致,特别精神,又异常活跃开朗的人,肩上抗着一杠一星。
后来才知道,这位后来成为新兵排长,又成为车管助理的年轻军官当时刚从军校毕业,肩上应该是扛着红板的(学员军衔),为了接兵专门挂上少尉排长的军衔。他声音响亮,在车厢内指挥、领唱《咱当兵的人》、《什么也不说》、《说句心里话》等歌曲,还点名几个战友站起来唱歌、表演节目,有的落落大方,随口而歌;有的含羞扭捏,诺诺无语,车内沉闷的气氛迅速的调动了起来,口哨声,哄笑声不断。
嘹亮的军歌声也随着奔驰的火车飘荡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晚上到了传说中的祖国首都北京。下车后,大家手里提着包,背上背着背包,统一在西客站昏暗的大厅里坐成横竖一条直线,规规矩矩的等车。
然后在排长的带领下分成若干队,依次领到外面吃饭。我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更没有看到天安门城楼和敬爱的毛主席画像。
我们在窄小破旧,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拐了几个弯,到一个热气沸腾,人声嘈杂,人挤人的小饭馆,吃油条,喝豆浆。
我有些失望,北京,怎么都不像电视里的样子。回到大厅依然坐在背包上等着,据说要等好几个小时。大厅空旷,昏暗,虽然穿着棉衣棉裤,依然寒气袭人。大家都没有睡意,都默默的坐着。
后来又来了一批新兵,挨着我们统一坐了下来,也是在此转车。我实在无聊,就和旁边那个刚来的新兵聊了几句,他身材瘦小,军装宽大,皮肤黝黑,眼睛有些凹陷,坐在背包上,说话声音特别大,带有浓重的南方口音,微笑时就会露着几颗大大的呲牙,只记得他说是来自四川巴中,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要到沈阳。
萍水相逢,寥寥几句,人生轨迹短暂相交后,最终按照各自预定的方向前行,他坐上火车北上,而我坐上了火车西行,从此天涯永隔,再无相见。
火车,优雅的保持着它的惯性,不紧不慢的向前奔跑,大地也在不断的向前方扩展、延伸。不知听见了多少次刹车,鸣笛,起步,在第二天的晚上八点多,终于到达了大同火车站。下车后,我们又坐上了部队来接的绿色解放车。大家坐在后面的车厢里,透过掀起的布帘,好奇的打量着大同这座边塞古城里的高楼大厦,闪烁霓虹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个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因为当时接兵干部说的就是在大同当兵。
可新鲜劲还没过去,就发现,不对劲了。车队继续前行着,但两旁的灯光,人群却越来越稀少,最终除了稀稀拉拉的路灯,两侧则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们的情绪也随之陷入了失望,沉寂。除了车队的轰鸣声,就是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拐弯,而不断的上下跳动和左右倾斜。也不知过了多久,咚的一声,随着一阵大的颠簸,睁开眼,看到了所乘的军车正在通过大铁门口的减速带。
车尾旁,路灯下,岗台上,戴着棉帽,穿着绿色军大衣,腰扎武装带的哨兵正在神情庄重的敬礼。棉帽上的帽徽闪闪发亮。
我知道,到了我的新兵连,一场全新的生活正在徐徐展开。
生命,因有了当兵的历史愈显得厚重。
青春,因有了当兵的经历更值得铭记!
作者简介
丁海鹏,山东东营人,多年从军在外,喜读书、爱跑步。
“东营微文化”体现人性本真,歌颂人间温暖,传播正能量,以文会友,大众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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