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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港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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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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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了,要接近柔软的事物,看醇厚的颜色,喝热水,少去离别的地方。

这些你做到了多少?整个夏天我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冰窖包围,以至于早晨起来要出汗,晚上睡前要出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化解心脏周围的冰块,体内才会 产生洪流般的热浪奔涌向外,才让自己觉得人间是火热的。

柔软的人事物一直有,青姐姐邀约两日游 ,那时我正在开车,语音不是听得很清楚,让她一切定好告诉我就可,顺便说了一下我来开车,青姐马上说她开,说我平时开车已经够累,出去难得要让我享受一下,这就是柔软的人儿。

青姐姐问我去哪里游玩,我随口说了新市,三人就一致同意,其实嘉兴周边我基本都已经走遍,有时一人有时结伴,风景永远在眼里更在心里,比如新市,说了去新市倒想起了那一年我去过,心里泛起的记忆,旧照片却是找了三遍才找到,看来,记忆这玩意,如果没有留下文字照片影像,就会恒久的消失  。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聊天一路行驶,时间不再是重要的印记,就是随意行走,目的地到了也不急着确定是否住下,把 车停在车位上行走几步就看到了新市字样,新市就是类似我们沈荡,一个小镇,只是它保持了镇的旧模样旧人文旧建筑甚至还是老的住户,虽然他们很老很老了,但是他们还会在家门口摆上烟酒,摆上糕点,茶叶,有生意就做点,没生意就向河而语,因为这里是家,只要是家就好。而沈荡只是在旧模样上修出了旧模样,新搬进的人,总也搬不进家的感觉。

我在搜寻旧日的记忆,街角的小酒馆找不到了,红酒 与烛光停留的夜找不到了,许老头的臭豆腐摊位也不见了,还好这一切本就不属于我,是属于新市居民的,这里的水,岸,亭,青青的石板路,架河的石拱桥,陈旧青花布的茶帘,临河摊位上的茶糕,定胜糕,和驾仙桥旁那棵庞大的泡桐树,泡桐树的对岸依稀有春天樱花盛开的模样,翠柳相依的温柔,如此,足矣。

新市太小,回忆太远,不够我们装下两天,所以我们决定另辟新途,青姐说新市离荻港较近,那里是一个保存完好的古村落,我没听说过,不怎么追捧古村古镇,只重视出发与否,同行是谁,只要有趣有情有善有景有地可依就可。

青姐虽然到过荻港,还是不太熟悉方向,跟着导航到了一个挺大的停车场,是荻港村了,虽然是秋天的时节,依然是夏天的温度,我们是在新市吃过午饭的,到了荻港真心只想找个地方喝茶休息,如我所愿,过桥,过岗,过了湖中不锈钢船模,迎面就是茶馆,不约而同进入茶馆,只一中年女子着灰色T恤留短发坐于吧台间淡淡的看了我们一眼,淡淡地介绍了茶水价格,饮茶青姐老道,点了祁门红茶 ,一壶三杯,透明的壶,透明的杯,汤色呈琥珀色,香气不浓也不淡,口感朴中带雅,青姐说祁门红茶没有其他名贵茶叶那么有个性,却是一款口感色泽不亚于名贵茶的大众茶,所以一直没那么有名,像 一个悄然行走世间的贵气布衣族,让我们乐享其味而不受其价困,我虽牛饮,也觉如是如是。

一壶茶开,万般事物水中沉,从古到今,议今叹今,青姐腹中才华横溢,我只管做个学生,还是一个听过就忘的笨学生,只待今日对照照片录像再忆旧事,玻璃窗外,素帘倒垂,小河依依,鹅鸭悠游,一个似供着土地公公的小庙映入眼帘,墙上如影如幻有人影移动,我又傻住了,四下寻找也不知道这人影是哪里来的,还是青姐厉害,目光移动就锁定了我们后面屋外走动的人,一对照果然是,是光影作用,这边玻璃反光映射到那边墙上。

青姐拿出她六月来时的照片,有汉服女婷婷立于石桥之上,袅袅风韵, 有穿越的味道。身后一个约四五岁左右的女孩绕着木雕茶壶惊呼:这茶壶怎么这么小。

我们齐齐回头,看见的木雕茶壶比女孩高比女孩大,于是不得其解,为什么在她眼里会有茶壶那么小的视觉呢?


 真的是世间妙音无数,不如幼儿叮铃。

茶毕,起身,别板娘,过小桥,小桥堍处是一棵很大的榆树,想起饥荒年间,我的妈妈是吃过榆树皮的。这丰硕的时代,被渐渐遗忘的记忆,是沉默的大树帮我们记起,是至今还能保留的古建筑,是乾隆年间的石板路,让我们走一步就是一步的记忆。而如此大的树,它的年轮也就85年左右,想我们人的一生风霜不过百年,而今看来海枯石烂都不再是传说。

所以,想我了吗?想我了就见面吧。

 我们停留的第一座石拱桥是永庆桥,桥面桥栏杆都是完整的,石阶之间还有青草相连,桥栏杆外围是浓密的络石藤,藤蔓垂下来晃晃悠悠,像是在挽留无情的流水,贵妃姐姐在桥堍那里指着桥桩下面一朵荷花说,从前水位过了荷花就得开闸放水,古人的确有趣,水位线都那么艺术性。河对岸有戏台,青姐在问当地的的大爷:晚上有戏吗?大爷回说:没有。

行路处,有红菱,红菱所向是烟火,我们随便一拐就进了烟火人家的后园子,抬头居然是好几个像红灯笼一样的南瓜挂在棚架之上,见过丝瓜,北瓜,苦瓜,黄瓜从棚架上垂下来的样子,没见过南瓜从空中垂下来的样子,后院无人,它们像守卫家园的武士,仿佛只要我们敢入侵,它们随时会飞下来砸向我们的头颅。

这一路,老屋子一幢幢,石拱桥一座座,临河的屋子里或孤身老太躺着看电视,或夫妻经营面店,或五六人堆打牌,或积善桥 横跨南北,或丝瓜藤连接两岸,且看这积善桥:建于乾隆年间,据记载那时荻港市场集市商店林立,有“买鱼买肉上石桥”之说。还有同善堂等,所见善字慈字,处处提醒路人从善如流。

而今除我们仨慢吞吞一步一感慨的晃悠,途中只遇见一对情侣,一个孤身男子,零星当地村民,零星几个店铺在营业,看见那对情侣走近一元茶店,我也跟着进去看了看,桌上有一张手抄的价格表,如图:

长桌和长条凳是小时候学校里见过,桌面黝黑很有年代感,仿佛都包浆了,椅背上挂满了毛巾,不知道是店家洗干净没地方晾晒,还是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店家说这店他们开了五十年,五十年都可以不变的事物真的很少了,想起金粟寺的周总曾说,一件物品哪怕是拓印的,仿制的,过了五十年,那就是 古董了。屋顶的吊扇没那么老,节能灯也是现代的,印象里我家购置的第一台风扇是落地扇,没有落地扇之前 只有蒲扇,吊扇那更是很后来的事了,那时候我们一家五口人,只有一台落地扇,那台落地扇我们用了很久很久,茶店的墙壁上分别有“一元茶店” “聚华园茶馆”“百姓茶馆”的招牌,想来是各个时期茶馆的命名更迭吧 ,墙上还挂满了是各个时期的各种荣誉,我没有细看,因为那个时代距离我太有年代感,我记不住,索性就不记。

店里只有两个老人在值守,一个八十一岁,估计另一个也差不多,那对情侣倒是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店家已经在为他们准备茶水,倒茶的手有点颤颤巍巍,店里还有理发的椅子,理发工具也一应俱全,想来还具备为村里人理发的功能,只是这里的陈设真的很老了,老到怎么也无法从记忆里抠出相同的场景,铺子里也很乱,以至于我们虽然说了晚上过去喝茶,其实也只是一句客套话,况且他们晚上也不会营业。这一路我们没有遇到过一个年轻的店家,我们在行走,提起与放下之间徘徊。

 走完了有廊檐的街道,忽略了一些人,一些店,拐进弄与弄之间,路面都是长条石,光滑的长条石在告诉我们,这是很久很久以前 就存在的路,据记载荻港是一条丝绸之路,我是一个史盲,也是一个路盲,更是一个数字盲,这些年一直在路上,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高速随便开,省城随便进的风人(风一样的人,简称风人)。我和贵妃姐姐是穷人家孩子,我们记忆里小时的路都是泥路,一下雨就泥泞难行,我家前面倒是有条跟荻港村里一样的石路,是各村通往镇上的大路,也没有荻港村这里的石头那么大气,阔气。长条石旁边扩展出来有别于中间条石的路面,可以看出是近年来加铺的。偶尔在路的拐弯处 有土地庙,香火依稀,想来这里的土地庙一直在,也说明这里的村民有信仰,有信仰就会有敬畏,有敬畏就会知因果,知因果便会善恶有序了。

继续行走,依着感觉走,走过了大会堂,走过了某个有名人的故居,青姐知识渊博,一路行走一路讲解,一点也不输于号称历史通的某人。而我一边是无知一边还不好学,记不住,真的记不住,我反倒关心起某户人家门前的白枣,掉了一地的白枣啊,忍不住摘了一颗,塞进嘴里嚼起,那个甜啊,只是一颗也算满足了贼心,我还关心起人家门前的柿子,我知道是柿子,可是我没见过椭圆形的柿子,所以没忍住,上前就询问柿子树主人,主人说这是苹果柿,熟了就可以直接吃。我今年种了一棵巧克力黑柿子,柿子是从前就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柿子 还有那么多品种,这琳琅的人间啊,一切都是琳琅的。

原本我们有个找民宿的目的,这一路走来,民宿没看到,一座座桥倒是惊奇,没有见过一个村庄弯弯绕绕处处有桥,有种行至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的意境,明明前面只一片水域,转弯又是鹅鸭欢鸣,柳树成荫。河里还时不时可见水泥挂机船,那是六七十年代的主要水上交通工具,我又想起了伤心的事,那时家里 有船,父亲去世时,还是用这种水泥挂机船去县城火化的,我坐在船檐边,迷茫的眼神里只有白布和水波......

而这里的几座桥更是特别,两桥并拢,一边是农耕时期的石拱桥,只供人步行,与石拱桥相依的是钢筋水泥桥,可以行驶机动车,发展与保留共存,再看别处大路大桥不断拆建更迭,这里的小桥小路老人老屋倒是帮我们记住了好多的曾经,让我知道了从前江南富硕之地的模样,颠覆了我贫穷的思维,这些桥很古老,很陈旧,却依旧坚固。

留下来吧,一夜也好。在崇文园里发个呆,看看含苞的荷花,和身边的人共舞一曲《花妖》,无所顾忌的喝几杯小酒,看一看老舍之子舒乙的文章,走一走那座特别的小桥,逗一逗还自由悠游的乌龟,这里的江南很亲切,很真实,如此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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