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饭后和好友一起闲逛,经过卖袜子的摊位,好友说要看看袜子,于是我们同时转向了袜子摊儿,谁也没注意到后方走来的那个端着咖啡的男生,瞬间一杯咖啡变成了半杯,那个男生和好友的衣服都弄上了咖啡,一时间我们三个都有点懵。我猛记起包里有带纸巾,赶紧往外掏,那个帅哥接过纸开始擦拭,我猛觉得不对劲儿,咦,为什么不是给我朋友擦呢?
马上又觉出了异样,朋友穿的是薄毛衣,咖啡一般是热的,不会烫到吧?这才发现都没表示一下关心:“你没事吧,烫着了吗?”
好友说没事,那个男生才说:“没事的,这咖啡是温的。”彼此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走开,也没分这到底是谁的责任。
我和好友继续逛,我心里却还是老大不舒服,为那个瞬间,没有第一时间给好友擦衣服,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她,有点小小的自责,为自己没有立场鲜明地挺她。
2。
四年又两个月前,原本计划顺产的我,因为羊水破裂不得不被推上剖腹产的手术台。
虽然有打麻药,我自始至终意识却很清醒,不疼,也看不到别的,因此并不知道手术顺不顺利,也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我盯着斜上方的吊瓶,猛发现吊瓶里的药没了,就提醒了护士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哇哇”的哭声,我知道孩子出生了,然而护士并没有把孩子抱到我跟前给我看,也没有告诉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很快就听不到声音了,我猜孩子是抱出去了,我继续躺在那里由医生缝合伤口。这时候我才迟钝地问:“孩子还好吧?”
医生这才说好着呢,男孩儿。
为什么我没有在听到哭声的瞬间给又又同学打个招呼呢?为什么不让护士抱过来给我看看呢,明明我很想看啊,为什么抱出去后,才傻傻地问孩子好不好呢?
因为这个原因,总觉得自己在张小又同学出生的时候,没有隆重对待他,一直到现在想起来,依然会觉得,我欠他一个自我介绍,欠他一句“谢谢你来了”。
3。
七年又两个月前,我结婚。(娘啊,猛记起今年又没过结婚纪念日)
父母从河北赶来咸阳参加我的婚礼,那是他们第一次来陕西。
结婚那天,家里来了好多人,记得当时有老秦的姑姑、舅妈、表妹什么的,反正客厅卧室都是人。
后来老秦的姑姑提醒我,该穿婚纱了。因为要穿婚纱,卧室里的人就自觉出去了,我于是把卧室的门关上了。
我已经不记得妈妈当时是在客厅还是卧室了,总之,在我穿婚纱的那个刹那,是大姑在帮我拉拉链,帮我整理裙摆。这时我才觉得不对劲儿,为什么不让妈妈来帮我整理裙摆,大家都可以不在卧室里边,但是妈妈,为什么不在卧室里边?
如果当时她就不在,我为什么没有叫她进来呢?那一刻,她应当是愿意亲手为我披上婚纱的吧?
这件事,我一直记到今天,现在回忆起,依然觉对不起千里迢迢跑来看我出嫁的妈妈。
4。
我在闺蜜家小孩四五岁时,才知道那孩子有些问题。那些年,我不常回河北,一两年才见她一次。她也从没和我说起过,她大概以为我知道吧,毕竟村子那么小,谁家有事都瞒不住,没准还以为我冷漠呢。
知道这个孩子有病的时候,我心里特别难受,这么多年来我竟没有给过她一丁点儿的支持,真的感觉很惭愧。没多久,我回老家,趁机去她家看她。当时她已经生了二胎,孩子还不到半岁。
那个孩子一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屋顶,非常乖的模样,看样子应当是无法下床。我有点儿不敢看他,有一句没有一句地和闺蜜闲聊,一直没有把话题转到个孩子身上,她没提,我也没有问。
一直到两个小时后我走时都没有提,我不知道她是不想提,还是在等我主动提,总之,匆匆说了再见,我就从她家走了出来。
回家的路上,我开始感觉特别难受。我为什么没有和那个孩子打招呼,就算他什么都不懂,但是,应当也可以感觉出我的友好吧?而且,我明明那么关心他的病情,为什么却问也没问?真是个冷漠的阿姨啊。
此外,闺蜜照顾这样一个孩子,一定很辛苦吧,可我竟连句安慰都没有。世上哪有我这样的朋友啊,真的好不像话。
晚上回到家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给闺蜜发短信,告诉我才知道这件事,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情绪,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你,但是,我知道这些年你肯定特别不容易,这么晚才知道这件事,真的好抱歉。
她说没关系,可我还是觉得惭愧,尤其觉得亏欠那个孩子,我欠他一句,即使你不能走路,即使很多人觉得你是个麻烦、是个大包袱,你依然是个好孩子。于是想着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告诉他这话。
然而没有下次了,几个月后,闺蜜给我发短信,告诉我,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作为一个慢半拍,或者说迟钝的人,我常常在发生某些事,或者遇到某些状况的时候,没有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事后才发现那样不对,当时我明明很在意,很想表达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那些过了好久却让我念念不忘的瞬间,常常会让我觉得自己不够好。不配做朋友,不配做妈妈,甚至不配做女儿。可即使我是个这么不好的人,依然被他们继续爱着,或者继续原谅,又常常让我努力想做一个,更好一点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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